第五十七章：歸寂

　　四人趕了很久的路，此時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他們鉆進沿途茂密的樹林里，借此暫且躲避后面的追兵，原地休息，恢復體力。

　　兩個男人守在原地，清何帶著剛長出肉身的小姑娘來到小河邊。

　　臨近城市，河水并不清澈，偶爾還有塑料袋混著順流而下，但只聽著潺潺流水，小鬼也放松下來。

　　她摸摸自己的小臉：“我沒用我自己的容貌。”

　　“看的出來?！?p>　　在這里，估計也就清何一個人活著見到了小鬼的真實容貌。

　　“我是二十六歲的時候死去的，就在前幾天，剛找到一份工作，聯(lián)系上自己喜歡的人。”

　　清何沉默著，繼續(xù)聽她說。

　　也許太久無人傾訴了，魂飛魄散之前，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傾訴欲：

　　“蘇家人忽然找上我，說我是女腸的后人，是召喚女腸最好的餌料?！?p>　　“他們把我的皮剝下來......”

　　她忽然深吸一口氣，激動的情緒收斂不少：

　　“他們折磨我，我也真的被女腸救下，藏到這里。

　　女腸告訴我，只要我接受她，我們一起收集足夠的怨力，就能重塑一副皮囊，再次復活?！?p>　　清何細細的打量她，比起她原本的模樣，這張臉更偏古典美。

　　現(xiàn)在年紀小，眼睛還偏向幼圓，但那眼角也是微微上挑，可以預見，長大了絕對是個風情萬種的樣子。

　　可惜，她再也長不大了。

　　小鬼垂下頭：“我原本以為，自己還是有機會的。新的人生，工作，我喜歡的人?！?p>　　“但是你出來的那一刻，破繭被打斷，你們也就已經失敗了。”

　　“我知道?！?p>　　小鬼腦袋墊在膝蓋上，看著眼前的河流，陷入美好的回憶當中：

　　“小時候真好啊，你不知道，我其實是這個村的，后來死去，我回到這里，送走了很多徘徊不去的鄉(xiāng)里人。”

　　“一起撿貝殼的老瘸子，村頭的大黃狗和他的老主人，賣糖葫蘆的老婆婆，還救了謝老大，其實已經夠了?！?p>　　“你早就認識謝必安？”

　　她眼珠轉過來：“當然啦，我可是很長情的，小時候就喜歡他?！?p>　　清何噗呲一笑：“一條道走到黑?！?p>　　她哼一聲，沉默了一會，忽然道：

　　“我說的這些，不要告訴他。如果他知道是自己熟悉的朋友，為了救他而死，他會很傷心的?！?p>　　一句話道出了她陌生的領域，清何卷著自己的頭發(fā)，十分費解：“知道別人為自己付出，不應該很開心，很幸福，很感激嗎？”

　　小鬼笑起來：“誰跟你說的？”

　　“那不然呢？”

　　“他會很愧疚，很后悔，想要償還，想要兩不相欠，可人都走了，怎么償還？

　　明明不喜歡，還要硬逼著自己的心空出一塊地方，我不想他這樣。”

　　“是......這樣的嗎？”

　　“我太了解他啦。”

　　清何咋舌：“人類真是復雜......”

　　小鬼伸了個懶腰：

　　“都說出來，好受多了，謝謝你。作為回報，我死后，身體里這截女腸就送給你吧。”

　　清何擺擺手：“我要這東西干什么？”

　　小鬼靜靜靠在清何的肩上，看天上月色升起，神色疲倦而放松，她奇思妙想道：

　　“想干什么都成，你可以煮了，也可以把它燒了埋了砸碎了，想干什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