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沒問，艾心一接過劇本直接裝到背包里。
結(jié)束晚餐回到家，已是夜里十點。本來七點多就從餐廳出來，可溫堯硬拉著大家一起到外灘散步。慢慢悠悠走幾步后，大家又一致贊同她的英明決定，說還好沒偷懶，不然可就錯過申城初夏夜晚的愜意浪漫。
從包里拿手機時，艾心一摸到厚厚的劇本才想起來分別時忘記拿給陸劍軒，當即給他發(fā)一條短信：劇本忘給你了。
很快收到回復：沒事，明天我來拿。
躺在床上，想到明日又可以休息，艾心一整個人似乎要飄起來。腦無雜念，秒睡。
擁有不失眠的夜晚，生活就是愉悅多過煩悶。
沒有電話的騷擾，她睡到自然醒，時間居然不到上午九點。睡得早必然也會醒得早，生物鐘還真是準時。簡單吃些東西后，她把小小的蝸居收拾一下，清爽潔凈，滿意。
拿過手機，窩在沙發(fā)里，給葉秋欣打電話。
最近一直忙，好久沒和她聯(lián)系。那天接到她電話時在忙著拍攝?，F(xiàn)在好了，特意抽空和她視頻通話，她應(yīng)該不會一面罵一面又擔心不已。
兩人各自聊工作、生活，七七八八吐槽一番，又東拉西扯說些閑話，一小時就被用掉。末了，葉秋欣又老生常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艾心一眨著長睫毛，像在思索她最討厭的數(shù)學題，半晌才開口說，暫時還沒時間。放心吧，我肯定會回來的。把錢存好，你要天天請我吃飯。
結(jié)束通話，艾心一的心情如屋外的明媚陽光。泡一杯綠茶，翻開書，坐到窗前。
窗外如果可以看到田野或山林，在魔都會太奢侈吧！
二十六樓，遠處的一個小場院，是能看到的最好風景。四周綠植環(huán)繞，中間一片草坪。溫堯說，那是一家事業(yè)單位所在地。朝九晚五上班的人，閑暇時可散步、打球、游戲、瘋跑，像在自己家后院般自由快活。
看書累的時候，艾心一會舉目遠望，那些在場院上活動的人似一個個移動的小圓點。她會根據(jù)他們所處的位置，想象圓點的表情、動作、語言，甚是有趣。
午間時分，她接到陸劍軒電話，說他今天臨時有事，明天才能過來拿劇本。
“明天我沒時間，一整天都有工作?！彼氐?，思忖片刻，她又說：“我給你送過去吧，反正我現(xiàn)在沒事?！?p> 電話那頭一時靜默，似在思考這個提議是否合適。
“劍軒！”她輕喊。
“好吧，那麻煩你了，一會我把地址發(fā)給你。”
“當我是朋友就別這么客氣?！?p> 電話那頭低聲輕笑，好似看到了她那張寫滿義氣的俏臉。
艾心一脫下家居服，換上一條齊膝休閑牛仔裙，一雙黑色馬丁靴，依然頂個丸子頭，背著包，走出公寓，按著地址打車過去。
出租車停在一處高檔住宅區(qū)門口。艾心一下車，瞅瞅四周，再次拿出手機核對小區(qū)名字。
壹號公館，沒錯！
不一樣，高檔小區(qū)確實不一樣。太陽傘下的保安，背著手，面無表情，站得跟軍人似的筆挺。
她站在入口處，想等著保安開門，可對方把她當空氣，眼睛都沒瞟一下。她只好很禮貌地開口麻煩他開門。保安冷冷地看過來，問：你找誰？
她只好如實報上門牌號。保安指指旁邊桌上的一個登記本，說你去登記一下。
啥也沒說，一一照辦。像這樣的規(guī)矩，抱怨就是自觸霉頭。不僅如此，她還客氣地詢問對方，她要去的地方該往哪個方向走。得到答復，她進入小區(qū)，順利找到目的地。
推開高高的玻璃門，眼前的景象讓她有點懵。不是普通的大廳，卻有點像華麗的酒店大堂。這到底是酒店還是住宅小區(qū)？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邁出腳步。正猶豫著，前臺走出一個很文靜的女子，來到她面前問她找誰？她趕緊又報一遍門牌號，女子朝她笑笑，指指電梯入口，示意她自己過去。
她禮貌地回應(yīng)一聲謝謝，緩步走向電梯。
五十八樓，最高層，高瞻遠矚啊！
高速電梯呼啦一下就將她送達目的樓層。
邁步走出轎廂，她左右看看走廊，整個樓層只有兩戶人家，又長又寬的走廊異常安靜。她輕輕邁著步子，走得跟貓一樣，生怕驚動屋子里的人。抬眼看到她要找的門牌號，站在門前，按響門鈴，然后等待。
房門很快打開，陸劍軒站在門口，臉上漾著笑?！靶囊唬M來吧！”
她慌忙擺手道：“不用，你忙你的?！闭f著把早已拿在手里的劇本遞過去。
陸劍軒沒接，微笑道：“都已經(jīng)來了，就進來坐一會吧！”
還是擺手，欲轉(zhuǎn)身。
“誰呀，這么扭扭捏捏的？”一個好聽到爆的播音腔男聲越過陸劍軒抵達艾心一耳膜。
四目相對，門口站著的女子心下一顫。門內(nèi)似射出一束光，晃了她的心神。
陸劍軒身后的人亦是一愣，隨即開口道：“你那樣干站著顯得我們多沒有禮貌，快進來吧！”
進，還是不進？艾心一正想著，手臂被人抓著，拽進了門。
是沒膽子進？不是，是覺得自己不合適進來。明明是兩個世界，怎么這界限這么快就模糊了？好吧，既然都已面對面，躲閃好像顯得太矯情。
“心一，”陸劍軒眼眸含笑，“你喝點什么，茶還是咖啡？”
“不用，我一會就走。”
陸劍軒沒理會她的客套話，轉(zhuǎn)身去餐廳。
艾心一站在華貴的玄關(guān)處，看著全景玻璃幕墻的客廳，有種置身空中樓閣的錯覺，很虛幻，又隨意地左右看看，發(fā)現(xiàn)房子是復式的，寬敞又奢華，上下兩層加起來似乎有四百多平。她撇撇嘴，一個人住著不嫌太冷清么？要是自己，晚上會害怕得睡不著覺。所以，自己注定是凡人命嘍！她暗自笑了笑。
“坐，”時默走到她身邊，惜字如金的吐出一個字，他自己先一步到沙發(fā)上坐下。
都已經(jīng)進來了，不坐在反倒顯得不禮貌。于是她移步過去，在一張煙灰色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把劇本放到茶幾上。那里已經(jīng)躺著好幾本類似的東西，一一被翻開。
“我們應(yīng)該見過。”
艾心一再次被撥動心弦的聲音擊中！抬眸看過去，她佯裝鎮(zhèn)定，扯扯嘴角，不否定，也不肯定。
哎，長相、身材、嗓音，每一樣都勾人魂魄，卻又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所謂上帝的寵兒就是這樣吧？寵兒不成為眾人仰望的星辰都沒道理了！轉(zhuǎn)念她又生出感慨。以外貌作為生存資本又能維持多久？作為演員，修煉演技才是第一最重要的吧！
“我聽劍軒叫你心一，那么你姓什么？”熠熠星辰望著她，唇邊噙著笑。
她忽地想起前幾天對任允尚說過的一句話：一笑暖人心。這一笑，好像高高在上的星辰瞬間真的變成一個近在咫尺的朋友。
“我姓艾，艾草的艾，艾心一。”
“我是時默?！?p> 她笑了笑。只知他是明星，其他一無所知?，F(xiàn)在這樣認識也挺好，認識的是生活里真實的他，而不是屏幕里穿著角色外衣的他。
陸劍軒端著茶從餐廳出來，把白色的馬克杯放在茶幾上。“時默，”他朝時默看去，“只比我小幾個月的表弟，我是他經(jīng)紀人?！?p> “別介紹了，”時默輕笑，“我們已彼此認識了?！?p> “好?。 标憚幙聪虬囊?，“心一，你別拘束，時默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闭f完他又看向時默，“心一是我朋友，引線傳媒的平面模特?！?p> “我猜到了。”時默說道，“在那里，我遇見過她兩次?！彪m然第一次沒有面對面，但他知道坐在椅子上低頭看書的那個人一定是她，她身上那種恬靜清冷的氣質(zhì)不是任何人都有的。
“是嘛？”陸劍軒有些詫異。
艾心一笑笑，接話道：“不過，那時我只猜出他是明星，卻真的不知道他是誰?！奔热皇桥笥?，實話實說才坦誠，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時默，看來你還不夠紅??！”陸劍軒朝著他打趣，又看向艾心一，“時默有兩支廣告播放量很高，你真的都沒看過？”
“確實沒太注意?！彼敢獾男π?，端起茶水輕啜一口。這樣說他應(yīng)該不會介意吧！放下茶杯，遲疑兩秒，又道：“那個，我看你們還有事，我就不打擾了?！闭Z畢，她按住裙子起身。
時默抬眸看她，沒出言挽留。對方的清冷，似刻在骨子里的。
“好吧，”陸劍軒笑道，“我們也確實有事。心一，以后常聯(lián)系?！?p> 常聯(lián)系？我和你們，不太可能吧？
艾心一淺笑，沒答話，又朝時默微微頷首，然后緩步走向門口。
陸劍軒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門。
“劍軒，”時默雙臂伸展擱在沙發(fā)上，似悠閑，似無聊。“你是怎么認識她的？”八卦之心顯露無疑。
陸劍軒訝異地望著他，“怎么，你好奇？”他把語調(diào)故意拔高。
“閑著也是閑著，說說。”
“很偶然，她是我大學同學的女朋友的朋友?！?p> 時默笑了，“拐了兩個彎。沒事的時候，叫她一塊玩吧！”
“你對她感興趣？”
“你朋友不就是我朋友？我并不介意她的清冷?！?p> “那也得人家愿意和你這個大明星做朋友才行。”陸劍軒唇角掛著哂笑。
“這話怎么說？”時默不由奇怪。
“她和別人有點不一樣?！标憚幟噪x著雙眸，“說清冷吧，又有一副熱心腸。說熱情吧，她又有著和年齡不匹配的冷靜自持?！彼袷抢吓笥阉频脑u價道。
“你喜歡她？”時默瞪眼看他，“不會吧，這么快就對那個人死心了？”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陸劍軒白他一眼。“老實說，我是喜歡她，但更多的是那種朋友間的喜歡。她似乎對想要打她主意的異性有很強的戒備心，不知是什么原因。好像靠近她的男人只能和她保持朋友的情意，不能越界。”
“是嗎？”一個好奇下去，一個好奇又上來，壓不住的浮球。
*
周一，又要抱著認真的態(tài)度開始緊張的工作。
午休時，艾心一被趙秘書叫到一旁，藏著秘密似的低聲對她說，顏總找你。
她愣怔。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弄得趙秘書的表情這么夸張？
長相清秀，一臉謹慎的趙翎沒多解釋，領(lǐng)著她來到顏申辦公室，報告顏申后悄悄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顏申在沙發(fā)上懶散地坐著，神色看不出有什么異常。“坐吧，別客氣！”淡淡的語氣里似帶著別樣的溫情。
艾心一在他對面坐下，輕聲問道：“顏總，您找我有事？”語氣禮貌得緊。
“艾心一，我發(fā)現(xiàn)你是不是記性不太好？”
滿腦子迷糊，她朝顏申瞪眼，道：“我怎么啦？”
“那天跟你說的介紹兼職的事??！”
哦，恍悟！“那請問顏總，您介紹的這個兼職有什么要求嗎？”她帶著禮貌的試探語氣。
“沒什么特殊要求，完全是為你量身打造的。”顏申湊上前，溫熱的氣息直撲艾心一面頰，帶著清涼的薄荷味，但那味道不像是調(diào)配出來的化學劑味道，倒像是口袋里真的裝有薄荷葉。“不好奇嗎？”凝視她的眼幽深如潭。
艾心一微愣，臉不由發(fā)燙，身子直覺地往后挪了挪，說道：“故弄玄虛，我才不信?！?p> 顏申勾唇一笑，恢復坐姿。“你什么時候有空什么時候去兼職，就這么簡單?！?p> 美目凝著他，似想從對方身上尋找出某種答案。會有這樣的好事？
“你把你的時間列一個表，對方會根據(jù)你的時間安排兼職?！鳖伾暾溃圃诎才耪?jīng)工作，并不是在玩笑。“如果你早點把時間表給我，就可以早點拿到一小時八百元的兼職費?！?p> 不會吧，竟有這樣的好事？怎么感覺這誘惑后面是一個巨大的坑？不對，有問題。
“顏總，說了半天，您還沒說是什么工作，萬一我不能勝任呢？”
“放心吧，你曾經(jīng)做過的。”
她再次一愣，道：“推銷酒水？”語調(diào)揚著，俏臉帶著質(zhì)疑和嘲弄。
咚！額頭被對方屈指彈了一下。
“干嘛？”她伸手撫摸著被彈疼的地方，雙眸漫著薄怒，不滿地質(zhì)問。
“你是酒氣還沒聞夠，還是你連自己在大學里兼職過家教的事都忘了？”
“你怎么知道？”瞳仁里的驚奇瞬間放大。
“你的面試表格里有填寫?！彼謴偷恼Z氣。
哦！還好我謹慎，沒有如實填寫原來的正式工作，只隨便寫了幾個曾經(jīng)做過的兼職。有所保留果然是對的。
見她沒立即回應(yīng)，顏申微瞇著眼，探究的目光直視著她，“你好像特別喜歡兼職？”
愣怔，走神。
“孩子上幾年級，我只能輔導小學生。還有我的時間不固定，會不會耽誤人家呀？”
所答非所問。
顏申搖頭，“你以為我想不到這些問題？”
也是，既然他清楚我的狀況，那肯定是思慮周全的。
“那好，真是謝謝顏總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說?！?p> “那個薪水讓我有些惶恐。要不我先試一下，做得好才拿那么多。”
顏申笑道：“沒問題?！?p> “那沒事我先出去了，下午還要工作?！卑囊黄鹕?，拉拉裙子，“那個時間表，我明天拿給你?！辈恢挥X，她已不再稱呼對方為您。
顏申點頭，嘴角帶著別有意味的笑，目送她走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