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擔心顏申問些她不愿意回答的問題，艾心一故意和他扯閑話。眼看著遠處江面被夕陽的余暉暈染成金色，顏申似乎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艾心一只好找個借口說自己有事要先走。
顏申也沒挽留，說要送她回家，卻被艾心一一口回絕。
“那我送你到地鐵站，反正也順路。”
提到順路，艾心一便不好再次拒絕，只好點頭答應。
走出暖江咖啡店，行走在人行道上，艾心一刻意和顏申拉開距離。她很清楚，自己無論是哪種身份，都必須遠離他，不能靠得太近。
顏申什么也沒說，看她一眼，暗自笑了笑。
在地鐵站附近的馬路邊，艾心一下車離開。
*
兩天后的上午，日麗風清，又一個令人心滿意足的開始。
艾心一比往日提前十分鐘到達天途大廈。溫堯今天有事，沒和她同行。
此時正值上班高峰，趕到寫字樓里工作的人個個步履匆匆，目不斜視。很多人一面走一面大口嚼著拿在手里的便捷早餐。
快節(jié)奏的生活，從來都是大都市最無奈的標簽。
艾心一跟在人群后面慢慢踱著步子。
為了給起攝影師留出足夠的準備時間，公司要求他們到達的時間比其他員工晚一刻鐘，自是不必急匆匆趕去。
在她側(cè)前方，有個衣著時髦的高個女子甚是惹眼。雪白的大長腿，臉蛋妝容十分漂亮，走在人群中好似鶴立雞群。和艾心一樣，她在慢步走著，只是注意力停留在眼前的手機上。身邊的人似乎都刻意和她保持一段距離。除了被光線拉長的身影，她周圍一片空白，
艾心一朝她瞧了瞧，發(fā)現(xiàn)高個美女腳上的高跟鞋鞋跟足有七厘米。細細的鞋跟，鞋跟與地面相觸而發(fā)出的篤篤聲，讓她一陣心顫。她又低頭看看自己的平底單鞋，心中踏實不少。已是一六五的身高，除非必要，干嘛要委屈雙腳？
“哎呀！”
一聲驚呼從高個美女處傳來。她已蹲在地上，花容失色。周圍趕路的人朝她看一眼，又自顧朝前走，沒人愿意擔著遲到扣錢的風險停下來詢問情況。
艾心一看到她頗為痛苦的樣子，思忖片刻，疾步走過去，站在她身邊，俯下身問：“你不要緊吧，需要幫忙嗎？”
高個美女抬頭，紅著臉說：“我崴到腳了?！?p> 地面上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一個小坑，真的坑到了穿高跟鞋的美女。
艾心一伸手把高個美女扶起來，“怎么樣，很疼嗎，要不要上醫(yī)院去看看？”
“我一會還要到三十五樓呢，怕來不及，公司最忌諱的就是遲到。”高個美女一面說，一面動動崴到的腳踝，然后試著用腳尖先著地，又用力站了站，“只是有點疼，應該沒事?！?p> 三十五樓？艾心一不由猜測道：“你是要到引線傳媒公司嗎？”
“是??！”
“我也要去那里?！?p> 高個美女低頭望著艾心一，“你是······”
“我是他們的簽約模特。”
“真巧，我也是?！睂Ψ矫媛断采?，“我叫白馨，真的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叫艾心一。你真的不用上醫(yī)院嗎，要不請個假吧？”
“還是算了，”白馨神情猶豫，“工作結(jié)束以后再說吧！”
“艾心一！”一個沉穩(wěn)醇厚的男聲從她們左側(cè)傳來，下命令似的，驚得兩人同時側(cè)眸。
白馨圓睜鳳眼，訝異地望著發(fā)出聲音的男子。
艾心一真想朝喊她的人掄拳頭。這么大聲干嘛？可她只能佯裝不熟悉，一臉淡漠地看著男子朝她走進。
“你怎么啦？”顏申來到跟前，眼含關(guān)切打量著她。
“沒事，幫忙。”她言簡意賅，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
“顏總好！”白馨語氣恭敬。
顏申奇怪地看她一眼，微微頷首，面無表情，又看向艾心一，“沒事就趕緊到公司吧！”語畢，肅著臉自顧向前。
“你認識顏總？”白馨神情怪異，側(cè)眸凝著矮她半個頭的艾心一。
思緒翻滾幾秒，她搖頭道：“不怎么認識?！?p> “什么叫‘不怎么認識’？”
哎呀，怎么又是一個愛八卦的，說一聲“哦”不行嗎？
“就是不認識。”艾心一懶得解釋，一口否定。
“不認識他知道你名字？”
艾心一啞然，“他是公司大老板，認識員工不奇怪吧？”
“我已經(jīng)和公司第二年簽約了，也算老人?？蓜偛拍阋部匆娏?，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我們部門是黃副總負責的?！?p> “我剛來，不知道這些，管他誰負責呢！走吧，快遲到了?！卑囊徊幌虢忉?，言多必失，她根本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想催促白馨快走。
白馨只得按下好奇，扶住艾心一的肩膀，一步一點，慢慢走向?qū)懽謽恰?p> 為了顧及白馨，艾心一也只能慢慢挪著步子。她們倆幾乎是踩著時間點跨進的會議室。
除了剛剛認識的白馨，艾心一還看到另外四名模特，三男一女，都很面生。她扶著白馨坐到椅子上，自己拉出白馨身邊的椅子，剛想坐下，廣告部總監(jiān)黎宛楠邁著極有節(jié)奏的步子進了會議室。
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道飄進艾心一鼻腔。那也是她比較喜歡的一款香水，似陽光里不帶甜味的果香，清爽淡雅，沁脾舒心。她不由深吸一口氣。
黎宛楠走到會議桌的上座，拉出椅子坐下。
賀丹跟在她身后，在她右邊的椅子上落座。
黎宛楠朝在座的人脧巡一圈后，輕啟朱唇道：“歡迎大家正式成為我們公司今年的簽約模特。你們當中有三位是新人，”她柔和的目光落到艾心一和兩位男模特身上，“昨天你們已經(jīng)熟悉了公司的拍攝流程和規(guī)矩，希望你們能盡快進入狀態(tài)。白馨是我們的資深模特，”她目光移向白馨，“比較熟悉公司的情況，如果你們?nèi)贿€有什么不明白地方的可以多向她請教。賀丹，把拍攝任務發(fā)給大家吧！”
賀丹起身，把桌上的資料一一發(fā)給六個模特。
“這是公司根據(jù)今年合作的服飾品牌，再結(jié)合你們自身的特點，分配給各位的拍攝任務。一定要仔細看，所有的拍攝內(nèi)容、時間、負責人，都寫得很清楚。拍攝從明天開始，請大家一定要準時到達公司。我們和你們的合作一切是以合同為準，也希望你們能夠遵守合約。在拍攝過程中如果發(fā)現(xiàn)問題，請及時告知我們，以便我們及時解決?！闭Z畢，她面帶微笑望著所有人。
聞言，六人均微微點頭。
“那你們再仔細看看每項內(nèi)容，有什么疑問告訴賀丹?！崩柰痖f著從椅子上起身，緩步走出會議室。
賀丹仍坐在椅子上。
四個品牌，十六季的服裝，每個品牌每個季節(jié)的服飾有多少款式，得拍多少天？艾心一看著拍攝內(nèi)容，感覺自己的心像壓著一塊巨石，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別人也有這么多的任務？她抬頭看眼其他人，他們都低頭看手里的任務書。此時她也不好直接開口去問，畢竟培訓時公司就說得很清楚，各自的任務是和薪水掛鉤的。她只能安慰自己，合同都簽了，硬著頭皮上吧！
“賀丹，”白馨扶著桌沿站了起來，“你是不是應該和我們介紹一下今年的新人啊，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公司的，以后也會碰面?！?p> 賀丹起身，迎著大家的目光，和氣地說道：“或者你們自我介紹一下吧！”
“那好，我先來。”一個單眼皮，有著健康麥色皮膚，模樣很陽光的帥哥站起來朗聲道：“大家好，我叫辛然。以后請多多關(guān)照。”語畢，他把目光投向鄰座身著黑色襯衫的男子。
艾心一剛才就注意到，襯衫男一副對旁人愛答不理的樣子，冰著臉，又冷又酷。也不知道他的這種冷是假裝的還是他天生就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不過，那張臉也實在是帥得令人挪不開眼。
只見他緩緩起身，懶洋洋地開口道：“我叫任允尚。”只說了自己的名字后便坐下了。
和辛然隔著一個座位的男子叫邢皓昆，標椎的濃眉大眼，是公司老資格，也是三個男模中身材最健碩的，很像是健美教練，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濃濃的荷爾蒙味道。
剩下的三位女模特，白馨率先介紹了自己。艾心一緊跟在后。最后自我介紹的是阮希妍，嬌俏嫵媚的容顏里帶著些冷傲清高。
簡單自我介紹后，六個人彼此算是認識了。大家又坐著閑聊一陣，便前后腳離開會議室。
在走廊里，艾心一問白馨需不需要讓她陪著上醫(yī)院。白馨說已給男朋友發(fā)信息，他會過來接她。艾心一便安心地獨自離開公司。
昨晚她和溫堯約好，今天中午一起到公司附近的西餐廳吃午飯?，F(xiàn)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想想附近也沒有書店書吧什么的，她便來到寫字樓外，挑了距離寫字樓正門大廳很遠的一個角落，一個較隱蔽的小花臺上坐下小憩。
這里，不容易被別人發(fā)現(xiàn)，視線卻也不差，抬頭可見大片天空和遠處熙攘的馬路。
初夏將至，陽光開始升溫，中午時分便會熱辣辣的盯人。不過此時曬日光，尚好。
艾心一抬頭望望高聳的寫字樓，又看向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搖晃著伸直的雙腳，臉上露出舒適愜意的笑。偶爾這樣感受感受都市風情，也挺不錯。
她拿出包里的雜志，認真翻看起來。約摸看了幾篇文章，又抬眸看看周圍的綠色，站起來動動雙腳，左右晃晃腦袋，做了做擴胸運動。
“我說過，相似的角色我不想再接，我不想永遠被定格成為偶像明星，必須要有突破。以后這樣的角色不用問我，你直接拒絕。”一個男子頗為生氣地掛斷電話，抬眸便瞧見不遠處一個女子正瞪眼瞧著他，驀地愣在原地。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一個健步擋在他身前，眼神警惕的看著艾心一。
拿著雜志的艾心一呆望他們幾秒，隨即沒事似的恢復了剛才的坐姿，低頭看書，好似壓根沒瞧見他們。
看到她沒什么反應，手里也沒有相機之類的東西，兩個男人的神情放松下來。
其實艾心一也奇怪，打電話的男子她好像是見過的。帶著墨鏡的帥臉，修長的身姿。哦，是那天在公司看到的那個明星。他為什么不走地庫，出現(xiàn)在這里？管他呢，高高在上的明星又不認識我，我當然要裝作沒看見。他肯定也巴不得我是透明人呢！她雙眼盯著文字，卻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時默和他的助理已確定前面的女子并非什么偷拍者，便若無其事的朝前走。經(jīng)過艾心一身邊時，時默偷瞟她一眼，戴上黑色棒球帽，揚長而去。
腳步聲漸遠，周圍只剩下空氣在流動，陽光在爬升。
艾心一抬頭，看看前方，已空無一人，長長地舒口氣，才低下頭把心放進文字里。
時間過去半小時，艾心一收到溫堯發(fā)來的信息，背上包慢步來到寫字樓一樓大廳，在玻璃門邊等她。
溫堯提著包從電梯里出來，笑意盈盈地走向艾心一。
兩人手挽手，剛要邁步走向旋轉(zhuǎn)門，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把溫堯叫住。她倆同時循聲看過去。
一個精神干練的男人站在大門左側(cè)看著她們。
溫堯立現(xiàn)笑顏，擁著艾心一朝那人走去?！皠帲镁貌灰姡∧銇磙k事？”
“是有點事。溫堯，這位是？”
“我朋友心一?！彼呐陌囊皇直?。
艾心一心領(lǐng)神會，朝男人微笑道：“你好，艾心一。”
“你好，陸劍軒?！睂Ψ蕉Y貌回應，帶笑的目光看她良久。
“劍軒，”溫堯輕喊，“我們要出去吃飯，一起吧！”
陸劍軒趕緊回眸道：“不了，我還有事，改天吧！”
“那好，改天我和俊仁約你。你一定不能再推辭，都喊你好幾次了?！?p> “好，只要我有時間，一定到。回見！”陸劍軒折身朝電梯走去。
艾心一伸手推開旋轉(zhuǎn)門，刺眼的陽光旋即在兩人頭頂綻開。
溫堯趕緊從包里拿出太陽傘撐開，擋住熱辣的光線，挽著艾心一的手臂走下臺階。
“心一，剛才那位就是介紹我到這家公司的朋友，俊仁的同學。”溫堯輕聲道。
“是嘛！看來他還挺熱心。”
“對呀，他和俊仁是大學上下鋪，關(guān)系匪淺。”
“難怪呢！”
“聽俊仁說，他能力很強，人脈也不錯。之前在一家知名公司工作，后來辭職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具體做什么，他沒多說，我們也沒多問，所以不是很清楚?！?p> “他不多說自有他的道理，也許他覺得時機不合適吧！”
“是，俊仁也是這么說的?？晌疫€是有點不明白，別人成立個公司巴不得向身邊的人宣揚，他卻很低調(diào)，不愿意多說。做生意不該是越多人認識越好嗎？”
兩人邊走邊聊，約摸十多分鐘后來到了流云小筑西餐廳。
在服務生的指引下，她們穿過中庭，正準備跨進右手邊的包間，一個聲音冒出來，這回叫住的是艾心一。
今天這是怎么啦，趕趟兒似的遇見熟人。艾心一納悶著扭頭看過去，竟是顏申，他身邊還站著一位陌生男人。
溫堯瞪眼看看艾心一，又抬眉望著已走到跟前的兩個男人，急忙啟唇道：“顏總好，黃副總好！”態(tài)度極為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