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父親這點兒權(quán)勢在省里還算得上一方人物,算是天高皇帝遠封疆大吏,和那些松林院人家比,就只是地頭蛇,根本算不上數(shù)。
林夏心中放出莫名的酸澀。就這樣高門大戶對待自己這種多年不聞不問恍若不存在的人棄如敝履。自己一門心思像小蝌蚪找媽媽,在人家看來也許只是窮親戚來打秋風(fēng)。滿腔熱血一下子就冷了半截。只是看著林南那副早有預(yù)料的樣子就惡從膽邊生。他認為自己不會去,不敢去,灰頭土臉的找去做什么,自己這么沒有尊嚴么??墒悄阍胶V定了我不會去,我偏要去。
“王宮羽,在紐約,一個畫廊,你要真的想見她,你就去吧。你,長得很像她?!绷帜贤蝗粐@了口氣,緩緩說道。這一頓飯的時間,搞得林南一下子疲憊萬分。有的曾經(jīng)以為會帶進墳?zāi)估锶サ拿孛?,說出來與其說是解脫,不如說是被抽干了賴以生存的支柱。就像一個長時間站在暗處的人,猛然被扒光曝曬在空曠的大廣場上。沒有解脫,是恍惚和空虛襲來。
收拾好行李訂好機票,要走的前一天。林夏看著手機里那唯一一條沒有刪除的未接來電,是一個月前蕭權(quán)在出事那天給她打的電話。這不過才短短的一個月,當(dāng)初剛回國尋死覓活為了蕭權(quán)做的那些事,在今天看來不過如此,甚至可笑非常。
她為了蕭權(quán)回國,回來之后的生活沒有一天有蕭權(quán)的身影。如今要回美國,她突然覺得這將會是她和蕭權(quán)最后一個見面機會,就算是給自己少不更事的青春畫個句號,她想跟蕭權(quán),好好道個別。
當(dāng)電話撥通,蕭權(quán)聲音響起的時候,她的心還是顫了一下的。
蕭權(quán)喂了好幾聲,林夏都沒有開口說話。于是電話那頭也沉默了。
一段漫長難耐的空白過后,蕭權(quán)說:“林夏,我知道你在聽,我們,見一面吧。”
林夏艱難的吞了下口水,如鯁在喉,不知道該說什么,近鄉(xiāng)情怯?突然退縮?
“林夏,我們在老地方見,只要你來,我就在那等。”
掛了電話,林夏哭了。
鏡中的自己,好像驀地蒼老了一些。
舊情人相見,要分外眼紅么?很多時候很多人,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越是年少的動心,越是純粹真摯,越是在記憶深處有時光打磨過的棱角分明,在舊光影里熠熠生輝,閃耀不已,甚至模糊了當(dāng)時記憶本身的模樣。它也許沒有印象中那么美好,沒有印象中那么難舍難分,甚至當(dāng)時的刻骨銘心后日看來只余尷尬。
林夏非??隙ㄗ约汉褪挋?quán)就是這一種。
老地方,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秘密花園,時光中的老地方,大概一輩子和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老地方。
如果何勘打來電話說要去老地方見面,林夏一定會認為是梅園接過吻的那個露臺。如果紹明打來電話說要去老地方見面,那也許是酒店的床上。
記憶中最深刻的點,屬于林夏和蕭權(quán)的老地方,是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