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弟與小賊
三年后，涿縣。
該來的總會來，比如說春天，就復(fù)蘇了除了戰(zhàn)亂中逝去生命之外的其他萬物。
冰雪融化了，河流解凍了，又到了動物交……，不對，又到了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
這不，張家后園的桃花又開滿了，粉紅色的一大片，就好像是正在河中沐浴的少女被撞見后，那緋紅色的臉頰。
忽然，只見后園的門被推開了，推門的是一個彪形大漢，身長八尺，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看上去有些魯莽，也有些可愛。
“二位兄弟，來來來，這邊請。”大漢名叫張飛，字翼德，只見他把右手一攤，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翼德兄弟，沒想到你外表看起來有些許潦草，竟然還有種桃花的雅興，難得呀！”說話的人叫劉備，字玄德，年紀(jì)看上去稍大一些，相對而言倒是比較白凈些，他身長七尺五寸，雙手過膝，就像是兩條垂下來的藤條，兩耳垂肩，又似兩扇傲嬌的小蒲扇。
張飛聽罷，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笑著說道：“玄德兄弟見笑了，只不過是因為俺喜歡吃桃子，這才專門種了一些，可不曾想一不小心種多了。”
“哦，原來如此。”玄德說著，又把頭轉(zhuǎn)到了另一邊，看著旁邊的人說道：“云長兄弟，你的臉怎么比剛才更紅了？”
“玄德兄弟，關(guān)某只是對花粉有些過敏而已。”說話之人叫關(guān)羽，字云長，身長九尺，髯長二尺，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fēng)凜凜，最奇特的還是他那張臉，簡直比沐浴被撞見的少女，還要紅上三分。
“對花粉過敏？那要不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毙掠行?dān)心的說道。
“兄弟，不用麻煩了，我能忍?！标P(guān)羽捋了捋胡須說道。
“你忍得了嗎？”劉備似乎還有些不放心。
只見關(guān)羽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臉堅定的說道：“我忍得了?！?p> 劉備聽罷，又深情得看了二人一眼，抱拳說道：“二位兄弟，我劉某今日能遇見二位兄弟，真是三生有幸，榮幸之至?！?p> “我關(guān)某能遇到兩位兄弟，也是不枉此生，死而無憾！”關(guān)羽抱拳回應(yīng)道。
張飛聽罷，瞪大了眼睛分別看了二人一眼，急的跺了跺腳，說道：“俺跟你倆一樣?！?p> “哈哈哈，那真是天公作美，今日就讓我們義結(jié)金蘭！”劉備說著，緊緊的拉起了兩個人的手。
三人攜手來到了園子中間的涼亭前，此時，張飛已經(jīng)吩咐下人備好了供奉的菜肴和檀香。
只見劉備走上前去，取了九支香，在燃燈上點(diǎn)著后，分給了每人三支。
“二位兄弟，如今我們結(jié)義，是不是應(yīng)該選一個大義之人來拜祭，以此為楷模，激勵我們呢？”關(guān)羽忽然提議道。
劉備聽罷，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兄弟所言極是，可是我們應(yīng)該選誰來拜祭呢？”
“春秋時，有俠荊軻，為大義刺殺秦王，正所謂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事跡頗為感人?！标P(guān)羽回答道。
劉備聽罷，想了想，皺著眉頭說道：“兄弟，這荊軻被秦王連刺八劍，一身窟窿眼兒，都快成篩子了，最后還被五馬分尸，下場太慘了，以他為楷模，怕是有些不祥啊?！?p> “春秋時，晉有介子推，割股奉君，祝重耳成大業(yè)，義薄云天，可當(dāng)楷模?！标P(guān)羽又提議道。
只見劉備搖了搖頭說道：“介子推雖有大義，可是下場更慘，不僅自己丟了性命，還搭上了年邁的老母，不妥不妥?！?p> 關(guān)羽聽罷，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合適的人選。
倒是一旁的張飛，急得又跺了跺腳，不耐煩的說道：“二位兄弟，你們說的都是什么鳥人呢，俺一個都不認(rèn)識，要俺看咱誰也不用學(xué)，因為咱們的情義，那才是最頂?shù)?，要再不拜，這香都要燒完了?！?p> 劉備聽罷，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不錯，我們兄弟的情義才是最深厚的，才是最值得后世稱頌的，那我們就拜這黃天，拜這厚土。”
只見劉備把香舉過頭頂，一臉嚴(yán)肅的說道：“黃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劉備劉玄德愿與云長，翼德結(jié)為生死兄弟，肝膽相照，共匡大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違背，人神共誅！”
關(guān)羽聽罷，也激動的說道：“黃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關(guān)羽關(guān)云長愿與玄德，翼德結(jié)為生死兄弟，協(xié)力同心，相互扶持，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違背，天打雷劈！”
二人說完，齊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張飛，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無奈二人說的詞太長了，張飛實在是記不住，可是不說又顯得很沒面子，一時之間，他竟然急得流下了眼淚。
“兄弟，你莫要激動，我知道你重情義?！眲涓锌?。
“對，兄弟莫激動，慢慢說?！标P(guān)羽附和道。
只見張飛跺了跺腳，說道：“俺同意二位兄長說的，若有違背，腦袋割下來喂狗吃?！?p> 劉備聽罷，也激動的留下了淚水，看著二人，淚眼婆娑的抱拳喊道：“二弟，三弟！”
“大哥，三弟?！标P(guān)羽也是聲淚俱下。
“大哥，二哥，哥哥哥……”忽然，張飛又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卡住了一樣。
“三弟，你怎么了？”劉備一臉茫然的問道。
“有人偷雞?！睆堬w說著，指向了貢品的方向。
劉備和關(guān)羽順著張飛手指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衣著破爛的孩子，已經(jīng)拿起了桌上的一只燒雞。
那孩子見被發(fā)現(xiàn)了，把燒雞摟在懷里，撒腿就跑。
關(guān)羽見狀，一躍跳出丈余，落在了那孩子的身后，順手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提了起來。
“大膽小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雞！”關(guān)羽大聲呵斥道。
“二哥，莫要跟這小叫花子廢話，看我怎么收拾他?！睆堬w說著，已經(jīng)從桃樹上折下了一條桃枝，朝著小孩兒走了過去。
劉備見狀，連忙喊道：“三弟，你意欲何為？”
“抽他?！睆堬w說著，已經(jīng)舉起的桃枝，準(zhǔn)備打下去了。
“住手！”劉備說著，連忙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番男孩兒，發(fā)現(xiàn)他只有十歲左右，可能是因為常年的風(fēng)吹日曬，小臉蛋兒上裂開了好幾道口子，不過由于實在是太臟了，也不容易看見，不過讓玄德好奇的是小男孩兒的那一雙眼睛，大而有神不說，里面似乎還包含了跟他年齡不符的一些東西。
劉備看罷，轉(zhuǎn)過身，看著張飛，用批評的語氣說道：“粗魯，三弟，你粗魯了，他只不過是個孩子?！?p> “大哥，他是小偷兒，他偷雞?！睆堬w一臉委屈的說道。
劉備聽罷，搖了搖頭，說道：“三弟，這你就不對，偷財物叫做偷，偷燒雞不叫偷。”
“不叫偷那叫什么？”張飛一臉懵逼的問道。
“叫取，偷財物是把他人珍貴之物霸占了，是一種錯誤的出發(fā)點(diǎn)，取雞是因為肚子餓了，出發(fā)點(diǎn)只不過是為了活下去，我問你，想活下去有錯嗎？”
“可是，可是……”張飛急得又開始跺腳了，可是又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
“好了三弟，他只不過是肚子餓了，不信你問問他?！眲溆终f道。
“不錯不錯，我真的是太餓了，要是再不吃東西，我就會餓死的?！辈坏葟堬w問，小男孩兒搶先說道。
劉備聽罷，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著說道：“三弟，你看，我猜的沒錯吧，我們雖然損失了一只燒雞，卻相當(dāng)于救了一條命，一只燒雞跟一條命比，我們是不是賺大了？”
“哎！”張飛長長得嘆了口氣，把手里的桃枝扔到了一旁。
劉備見狀，甚是滿意，又把頭轉(zhuǎn)向關(guān)羽，笑著說道：“二弟啊，你怎么還提著他呢？難道你的手臂不酸嗎？就算你的手臂不酸，也不能這樣提著他，他還小，還是長身體的時候，你這樣長時間提著他，對他的骨骼不好，很可能會影響到他將來的發(fā)育，乖，快把他放下來?！?p> “大哥，就這么便宜了這小賊嗎？”關(guān)羽似乎也很不解。
“二弟，剛才不是說了嗎？偷雞不叫偷，你也不可以管他叫小賊，要叫小兄弟。”劉備語重心長的說道。
“大哥，我關(guān)某不屑稱呼一個要飯偷雞之人為小兄弟?！标P(guān)羽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
“二弟，休得瞎說！”劉備有些生氣的看著云長，接著說道：“二弟，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可他們還不是成就了一番豐功偉績嗎？切莫看低他人，我也是織鞋販履之輩，你是不是也不屑稱呼我呢？若是你真要怪，只能怪這世道不濟(jì)，民不聊生，但凡有一口吃的，沒人愿意行乞要飯，我們要做的不就是匡扶漢室，還天下太平嗎？”
關(guān)羽聽罷，放下了手里的孩子，羞愧的低下了頭。
只見那男孩兒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看著劉備說道：“這位大哥，謝謝你，我看你外貌奇特，異于常人，將來必成大事。”
雖然是孩童之言，不過劉備聽了，心里還是異常的欣喜，可是面上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哪里哪里，小兄弟，劉某可沒有什么非分之想?！?p> 不料，那男孩兒卻擺了擺手，說道：“得了吧，你就別裝了，一般人結(jié)義，也就說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你們這都要匡扶漢室了，該說沒有非分之想？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以為我是在奉承你，其實非也，首先呢，你這個人從外表看，有大貴之相，再看內(nèi)在，又心懷仁義，我長這么大，都還沒見過像你如此仁德的人，所以結(jié)合內(nèi)外來看，大哥你絕非池中之物?！?p> 劉備聽罷，更加高興了，同時也驚異于這番話能從一個要飯的小孩子嘴里說出來，于是看著男孩兒，抱拳說道：“小兄弟，那就借你吉言了，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稱呼？”
“父母給我起名于周，后來我改成了于不周?！蹦泻夯卮鸬?。
“哦？周本有吉祥之意，為何要改為不周？”玄德有些不解的問道。
“因為我父母希望我一生周全，可惜我八歲就失去了他們，這命運(yùn)不周，這世道不周，為何還要叫周呢？”于不周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于不周小兄弟，等到將來天下太平了，你就可以叫回于周了?！眲湮站o拳頭，微微抬頭看著遠(yuǎn)處的天空，一臉堅定的說道，后有詩曰：
桃園結(jié)義拜黃天，情誼當(dāng)屬兄弟三。
竄出一個偷雞賊，引得備哥嘆民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