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棱灑進蒹葭殿中,偌大的宮殿中央層層疊疊的床幔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慢慢坐起身,見各種武器架了一地苦笑一聲道了一句又發(fā)癔癥了剛想起身,忽覺得身邊好像多了點什么微微偏頭看了過去。
然后,一向英明神武的楚王陛下在看清身邊人容貌的那一刻險些嚇得直接摔在地上。
只見身邊人月色襦裙已然凌亂,雙眸緊閉,眼皮微腫,一頭烏絲隨意的披散在枕席間,半趴在自己身側(cè)睡的人事不知,看著似乎累極了,連他起身都未發(fā)覺。
我……我昨天干什么?
裴遠晨扶著腦袋想了想,勉強回憶起自己班師回朝后得知陸繾活了急忙換了套衣服想去見她,又不知該說點什么聽從璟言的意見喝了碗酒壯膽,在清風(fēng)樓中見到那朝思暮想的人兒抱了她一下,然后……
然后他是怎么把人抱到自己床上來的?還把人弄哭了?
裴遠晨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要貪戀幻象帶來的那點溫暖拖著不治病了。
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后悔也無用,何況裴遠晨心中其實也暗自竊喜自己是和心上人發(fā)生了什么,好歹對象沒錯。至于唐突之處,裴遠晨想了想,他的先生最是心軟,心中也是有自己的,大不了待她醒了怎么罰都受著就是。
何況經(jīng)過上次死別裴遠晨也覺得自己的心上人還是留在自己身邊最為穩(wěn)妥,如今自己也有足夠力量護著她不受任何傷害,何況昨夜……有了這層關(guān)系更不可能放任陸繾嫁給別人。
裴遠晨愧疚歸愧疚,可終歸還是開心的,探了探頭見陸繾還沒有醒的意思,悄咪咪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的不能再輕的吻,心情頗好的起身給陸繾打水去了。
陸繾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被人輕輕抱了起來靠在什么人懷里。那人似乎還頗有閑情逸致的幫自己理了下頭發(fā),癢癢的感覺讓陸繾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睡眼朦朧的抬了下頭見是裴遠晨,帶著起床氣一把將那人的手打掉嘟嘟囔囔道:“你起來了?別鬧,讓我再睡一會?!?p> “乖”雖然沒了記憶,見她這樣子裴遠晨估計自己血氣方剛的年紀(jì)又對著心上人還沒了理智怕是將人折騰的不輕,又思及自己六禮未行三媒六聘一樣沒干便與人有了肌膚之親實在是唐突了人家,態(tài)度好的不能再好的和人商量道:“乖,都是我不好,先醒一醒洗個澡換件衣服一會兒再睡好不好?”
“不好”陸繾將被子一拉往頭上一蒙又在裴遠晨懷里拱了拱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賴賴唧唧道:“離大朝會時間還早,再睡會兒來得及,犯不著這么早更衣?!?p> 這……
裴遠晨這么多年還真不知道他家先生還有早上賴床的愛好,被她這么一拱只覺得更是舍不得把人弄醒了,想想什么都發(fā)生了再拘著什么男女大防也當(dāng)真是矯情了,試探性的拉了拉陸繾的袖子見人沒什么反應(yīng)仔細想了想自家兄長平日的教導(dǎo)遂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那,夫,夫人……我?guī)湍阆???p> “你叫我什么?”
裴遠晨也沒想到,他這一句話愣剛剛還在賴床的陸繾直接嚇清醒了,蹭的一聲就差直接從床上蹦起來了。
只見陸繾猛的坐起身,自動離裴遠晨足有八丈遠,眼中剛才的迷?;煦甾D(zhuǎn)瞬之間便被清明驚訝所代替,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又覺得自己這番反應(yīng)實在不太好,又一點點挪了回來。
“那個……”陸繾也不確定眼前這個裴遠晨到底是清醒的還是發(fā)病的,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事有必要解釋一下,伸出手指了指裴遠晨又指了指自己道:“你別誤會,我,我剛才只是被嚇著了,沒有什么別的意思?!?p> “我知道?!迸徇h晨垂下眼眸越說越小聲道:“你我……久別重逢,三媒六聘一事未做,就連心意都沒與你表過。我昨夜便,便和你睡了……是我孟浪了,對不起?!?p> 嗯,思路還算清晰,應(yīng)該是清醒的。
陸繾在心中默默想,輕輕點了點頭。
“我……”見她點頭,裴遠晨心中愧疚更甚,忙抓了陸繾的衣角道:“昨夜之事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打要罰我都認(rèn),你,你能不走嗎?”
看著受氣小媳婦似的裴遠晨,陸繾越聽越覺得哪里不對,可就是說不出來。
“昨夜?”陸繾理了半天思路,還是沒理出來裴遠晨想表達什么,微微歪了頭疑惑道:“你我昨夜不過就睡了一夜,你怎么對不起我了?”
裴遠晨沒說話,臉卻更紅了。
“不是”陸繾掃了一眼一旁的被子心下了然原來鬧了個大烏龍頗為無奈的解釋道:
“昨天什么都沒發(fā)生,被子臟了是因為我昨夜給你換藥時候牽動了你原本的傷口,出血蹭上了。那個睡字是名詞不是動詞,大家穿著衣服睡一晚也沒什么的,很正常的事,你真的什么都沒對我做過,真的!”
裴遠晨輕輕哦了一聲,默默坐遠了些。
“你怎么了?”陸繾不明所以道。
“你我,”裴遠晨低頭垂眸,臉再度紅成煮熟的螃蟹道:“還未成親,共處一室衣冠不整,離得近不妥?!?p> 陸繾算是發(fā)現(xiàn)了,裴遠晨這腦子里就成親和保持距離兩個檔位,感動于這人對自己珍重的同時也頗為無奈,果斷往裴遠晨身旁一坐問:
“好吧,好吧,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娶我?明天?后天?要不我等會咱們倆回政事閣的時候我順手拎兩壇女兒紅去給你哥,咱們處理政務(wù)的同時順便把家長見了?”
裴遠晨愣著沒說話。
“你下午有事沒?”陸繾沒理他,跳下床坐在梳妝臺前梳著頭繼續(xù)道:
“阿然不在,我?guī)煾负蛣⒎蜃右采细鞯貙W(xué)府巡視去了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等日后補上就是。咱們帶些香燭瓜果去何若墓上拜一拜,也算見過家長了,回頭便是他們幾個不同意,親屬有別,我哥都同意其他人也沒法說什么?!?p> “何兄?哥?”裴遠晨盯著她重復(fù)道。
“嗯,何若”陸繾這才想起來自己那時沒來的及和裴遠晨說,擔(dān)心他誤會忙回過身解釋道:
“此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只是何若,也就是若菡,他就是我的親哥哥陸綣。至于他為什么姓了何,又成了智家流落在外的小公子,我還沒來得及查清楚,那時你我見不到面,我便沒與你說,對不起啊?!?p> “無事”裴遠晨搖了搖頭,又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陸繾面前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直視她的眼睛認(rèn)真道:“陸繾,你是當(dāng)真愿意嫁給我嗎?”
陸繾看著裴遠晨,點了點頭。
“哪怕”裴遠晨道:“哪怕我當(dāng)真是個瘋子,對你,對你也隱瞞頗多,你還是愿意?”
陸繾再度點了點頭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我當(dāng)年……當(dāng)年也一樣瞞了你不少事你我扯平。若與我有關(guān)的部分,只要你解釋,我都愿意聽,愿意去信;你不說的,我當(dāng)你有苦衷,也不會再問。至于瘋了……”
陸繾抬起手慢慢覆在裴遠晨手背上眉眼帶笑道:
“你忘了?我可是大楚的陸君,年輕有為的令尹大人,你是大楚的一代明主,是沙場上的戰(zhàn)神,這世間有什么能難倒我們的?別說不過是一時的癔癥發(fā)作加走火入魔,就是你真的瘋了,只要我們還在一起,日子總歸不會過的差了。”
“當(dāng)然”陸繾補充道:“先說好,其他的我都可以容你,但你若是變心或是給我找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咱們可就什么都別商量了,你就等著接休書就好。”
裴遠晨看著陸繾,幽深如夜色的黑瞳中漸漸閃過幾顆流星,忽彎了彎嘴角低低的笑了起來。
“不會的”裴遠晨伸出手將人擁入懷中道:“不會有那一天的?!?p> “好,我知道你不會”陸繾笑道:“問題我都回答完了,大君,您能回答我您打算什么時候娶我做王后了嗎?”
裴遠晨又笑了笑,慢慢松開手推開半步看著陸繾,帶笑的眉眼間全是化不開的溫柔,他伸出手輕輕理了理陸繾額邊的碎發(fā)目光幾乎虔誠道:“陸繾,你能愿意嫁給我,我真的很高興,兩世以來第一次這么高興,真的?!?p> “可是陸繾”裴遠晨收了笑容,雙手扶著陸繾的肩膀嚴(yán)肅道:“我現(xiàn)在不能娶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