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姬照試探的去解她的腰帶。
姜朝露臉上是最名貴的胭脂,那抹反胃的表情,還是沒遮住。
姬照的手僵住,挑眉:“還是不行?就這么,恨寡人。”
最后半句不是問句,是肯定。
姜朝露唇角一翹,勾住姬照的指尖:“王上把妾從山里帶回來,焉知自己帶回的,是美人還是狐貍精,或者,披著美人皮的狐貍精呢?”
姬照反手一勾,抓住她的指尖,意味深長道:“以前的姜兒是美人,來要寡人的人,如今的姜兒,是狐貍精,來要寡人的命……”
頓了頓,姬照的笑泛濫開:“寡人都給你好不好?”
明明是君王的濃情似水,姜朝露那抹反胃卻更濃了。
羨煞歡喜的,只有旁邊看漏的宮人。
姬照什么也沒做,就靜靜的和姜朝露躺一塊兒。
半夜,月光銀白,中庭積水空明。
姜朝露背朝著姬照,睜開眼,看到綠紗窗外,那棵山櫻樹,在月光里簌簌的落花。
似乎很安靜,又似乎很嘈雜,無人別的深夜,繽紛如雨。
姜朝露起身,屏退要上前伺候的宮人,來到中庭,在山櫻樹下躺了下來。
抬頭是一輪月,照千里人。
簌簌落花滿身,如同墳塋。
姜朝露就那么躺著,想很多事,比如魏涼在家信里說,軍營邊也有一顆櫻樹,打朵兒了,就給她摘一枝回來。
應(yīng)該是開花了吧,或者從他手中掉落,浸泡在血里。
魏涼有沒有哭呢?
希望他不要。否則小將軍哭鼻子,多不威風(fēng)。
姜朝露聽得腳步聲,有動(dòng)靜,另一個(gè)人在她身旁躺了下來。
“在看什么呢,落花?”是意料之中的男聲。
“王上,請珍重玉體?!苯兜?。
“啊,那么多花飄下來,好像要埋葬了。”姬照恍若未聞,枕著臂看櫻,突然笑了,“……真好,到墳塋里去了,寡人也和姜兒是一塊兒的。”
姜朝露渾身一抖,她猛地翻身過去,背朝姬照,掐住自己的喉嚨。
因?yàn)槟枪煞次笡_到喉嚨口了。
她拼命抑制著,不讓自己發(fā)出聲來,淚和涎水,都劃過了唇角。
身旁的姬照還在說些什么,簌簌花落,夜半絮語,果然是溫馨又秾好的一幕。
翌日清早,宮人發(fā)現(xiàn)堂堂的王和夫人,睡在中庭櫻樹下,落花蓋了滿身。
燕宮轟動(dòng)。
當(dāng)史官臉發(fā)青的勸諫姬照,姬照笑著一句:“寡人陪她看落花?!?p> 披著美人皮的狐貍精,姜朝露的諢號,就徹底神乎了。
讓燕宮更轟動(dòng)的是,姜朝露把中庭的櫻樹砍了,又親手執(zhí)了火折子,把倒下來的樹燒了。
熊熊烈火燒得噼里啪啦,深紅淺紅的花兒,逐漸化為焦黑的一堆。
而姜朝露就站在火堆前,微笑的欣賞著,火光映亮她名貴的胭脂,灼灼,又妖異。
宮人嚇得魂飛魄散。
尖叫著“走水了”闖進(jìn)來的侍衛(wèi),僵得六神無主。
“夫,夫人,您……”膽大的試探,不敢靠近姜朝露。
女子回頭來,微笑道:“落花落在他肩了,不是他?!?p> 兩個(gè)“他”。所有人莫名其妙。
聽請?jiān)绲膶m人說,昨晚落花滿身的“他”,不是只有王上么?
當(dāng)天,已經(jīng)快成朝露宮常客的醫(yī)官,長龍般擁進(jìn)來。
問脈會診折騰了半天,醫(yī)官跪在屏風(fēng)后,偷偷和同僚商量:“瞧出病癥沒?”
其中一個(gè)醫(yī)官搖頭:“沒有啊,雖有氣虧體弱,但腦袋是好的?!?p> 又一個(gè)醫(yī)官蹙眉:“如果不是腦袋,能是什么原因,讓人古里怪氣的?”
醫(yī)官集體一籌莫展,開了點(diǎn)尋常的寧神湯,也就作罷。
紅墻里的妃眷,對朝露夫人又恨又怕。
恨她把燕王迷得七暈八素,怕她狐貍尖牙一出,人身血軀能吃干凈。
姬照收到的彈劾折子堆成山,他點(diǎn)了火來燒,在火光里問宮人:“狐貍精要勾男人,她怎么不來勾寡人呢?”
宮人抹了把冷汗,暗道王上這不對勁,愈發(fā)嚴(yán)重了。
“都是被朝露夫人害的,褒姒之禍重演?。 笔饭倏尢鞊尩?。
秦國也遣使問過,但也不了了之,因?yàn)榱窕ǚ蛉速铝艘粋€(gè)公主,還在養(yǎng)身子,姬照再怎么寵,短時(shí)間內(nèi)也不能再得一個(gè)公子。
而羋姬在內(nèi)其他的姬,從鄙夷到厭惡,到學(xué)習(xí)。
某日,當(dāng)姬照看見一個(gè)叫韓姬的妃眷,在他面前故意翹起指尖,挑出一縷青絲,飄在臉頰邊。
“王上,韓姬做了好些日噩夢,您今晚來陪韓姬吧?!彼龐陕暎瑘?zhí)起姬照的手,按在胸口。
姬照似笑非笑。
后來,宮里就沒有叫韓姬的妃眷了,只有傳說,廢棄的柴房里,能聽見一個(gè)斷了手女人的慘叫。
“后宮都學(xué)妾,王上莫非要為妾,散盡后宮?”姜朝露透過氤氳的熱氣,深情的問。
“和人做交易,講究等價(jià)?!奔д丈钋榈拇穑肮讶酥灰獌阂蝗?,姜兒能否,只有寡人一人?”
姜朝露深情的臉驟然扭曲。
若不是彌漫的熱氣,姜朝露差點(diǎn)就要露餡。
這是后宮的溫泉池,鴛鴦戲水,紅香暖玉,極其香艷和靡敗的場景。
姬照雖不強(qiáng)迫姜朝露侍寢,但其他的事,該有的都有。
姬照撥開水面,向她走近,熱氣里的面容逐漸清晰,掛著水和汗:“姜兒如果不回答寡人,寡人就親自來試,明天學(xué)你衣著的趙姬……”
“王上何必徒增罪孽。”姜朝露打斷,聲音有些抖,“……妾是王上的妃,自然只有王上一人?!?p> “哦?”姬照拉長語調(diào)。
他來到姜朝露身邊,看著水面美人膚如凝脂,被微微蒸紅的眸和肩,應(yīng)了那句狐貍精,果然道行深。
姬照目光一深:“姜兒,還有誰,看過你這副樣子呢?”
頓了頓,他恐怖的自問自答:“魏涼?”
溫泉池?zé)幔秴s刷的,如墜冰窟。
水面下,她狠命掐自己的小臂,逼自己冷靜,所有細(xì)節(jié)瘋狂的在腦海里閃。
沒有,姬照應(yīng)該沒有實(shí)質(zhì)的證據(jù)。
不過片刻,她仿佛從人間到地獄走了一遭,再次確認(rèn)沒有證據(jù)時(shí),渾身溫度才開始回暖。
她正要抬頭回答,卻悚然一驚。
姬照不知何時(shí)湊到了她跟前,盯著她,微笑:“姜兒,你的臉,好像有些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