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議定
延州院后山，院主居所，松濤小院。
在一間頗為軒敞三面開著大窗的大廳里，此刻正聚集著十來人。
大廳東面墻壁上掛著一幅字，上書“寧靜致遠”四個行書。下方擺一張八仙桌，兩側各放一只高靠背椅子。
延州院院主鄒軒坐在左邊的椅子上。他面色發(fā)白，一副大病初愈模樣，左手按在八仙桌上，食指有節(jié)律地輕扣著桌面。
他右邊的椅子卻空著。
在他下首，左側依次坐著左副院主呂鑫，兵房主事許紅和雜房主事龍成浩。右側坐著右副院主孫杰明，功房主事孔新彥，植房主事羅宏寶，以及功房管事尤士亮。
延州院首腦齊聚一堂。
緊挨著尤士亮的是半躺在一張?zhí)梢紊系膹堥L江。此刻他雖面色蒼白，一臉倦容，但眼神銳利有神，精神頭不錯。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院主鄒軒運行真氣給他療傷，將體內異種勁力已全部清除。現(xiàn)在，他雙腿雖仍虛弱無力，但卻可以控制自如。想來再休養(yǎng)十天半月便可痊愈。
鄒軒掃視眾人一眼，輕聲開口：“你們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都講講?！?p> 眾人一陣沉默。
“白頭教我亦略有所知，其主要在秦隴交界一帶活動，傳播教義，發(fā)展信徒，最近一兩年，在我延州府亦發(fā)現(xiàn)其活動的蹤跡。”尤士亮率先開口。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其只是一個普通教派，沒想到居然敢捋我太玄宗的虎須。不知兵房可有所發(fā)現(xiàn)？”
他把目光看向許紅。
若把延州院比作一頭猛虎，則兵房就是四只利爪加一嘴尖牙。
同時還兼著耳目職責，監(jiān)視延州各地江湖武林動向。
輕咳一聲，許紅開口道：“根據(jù)最新情報，延州府下轄七縣，泉水、定安、黃土三縣及延州城都發(fā)現(xiàn)有白頭教傳教跡象，但只在泉水和黃土二縣疑似有武師高手，他們叫真師。”
“之前因并未確認有武師以上參與傳教，故并未重點予以關注?！?p> “這是我的疏漏，還許院主責罰！”
許紅說完，站起身來，低頭雙手抱拳，一副任打任罰模樣。
“這干你何事？誰能料到會發(fā)生這種事，不要胡亂攬責任?！?p> 鄒軒尚未開口，呂鑫搶先說道，面色頗為不愉。
對面的孫杰明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雖他與呂鑫向來不對付，但實事求是來講，他也承認張長江受傷與許紅是八桿子打到一處。
擺擺手，鄒軒道：“這是意外事件，并不是在座諸位責任?！?p> “謝院主?！痹S紅抱拳行禮，坐回座位。
“此事卻是蹊蹺，按長江所說，他既已表明身份，對方仍痛下殺手，難道不怕咱們的報復？試想當今武林，又有哪個不懼我太玄宗之威名，更何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教派？”孔新彥說道。
眾人都點頭稱是，這確是不合常理。
“呵呵，或許他就是個瘋子?！敝卜恐魇铝_宏寶笑呵呵道，他身材肥胖，圓臉大耳，整天笑容掛在臉上。院里給他起外號“笑佛爺。”
他是眾主事中唯一一個明勁武師，存在感一向不高。
在座諸人都沒人接他的話，他也不覺尷尬，臉上掛著笑，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縫。
“老尤說的的確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我建議把白頭教列入乙級情報名單，重點查一查?！眳析握f道。
延州院把事件重要及危險程度劃分甲乙丙三個等級，分別給予不同程度的關注，派出探子，收集情報。
甲最高，高代表最重要或異常危急。乙次之，代表較為危險。列為乙級已是很重視了。
眾人紛紛出言附和呂鑫的提議。
見眾人意見一致，鄒軒表態(tài)道：“就這么辦?！?p> 許紅向鄒軒立下軍令狀：“半月之內，詳細情報可放您案頭！”
“好?！编u軒點點頭。
“院主可知那馬九千所使的那天火拳的功夫，倒底是何根腳，真有如此恐怖？”大事討論完畢，雜房主事龍浩提出他很關心的一個問題。
諸人均把目光投向院主鄒軒，靜候他解答，他們也很關心這個事。
思索片刻，鄒軒道：“我之前并未聽過這所謂天火拳，有類似冰火屬性的功法本就極少，就我所知雪山派的玄冰掌和東華宗的烈火神功就有類似效果?！?p> “這類功夫極難練成，對修煉者先天體質似有特殊要求，并且上限不高，畢竟只是一種勁力，遇到真氣立即消解。”
“還有，對上執(zhí)兵器者，這種勁力就基本喪失用武之地了?！?p> “所以，也不必太過擔憂，明勁武師，可持兵器相斗，至于暗勁之上，不幸中招，也可用勁力遏制勁力漫延?！?p> 聽到這里，眾人心里頓時松口氣。
“還有什么事要議嗎？沒有就散了吧?！编u軒看著眾人說道。
孫杰明道：“院主，參加下月關外較武的人選功房已擬定，請您過目?！?p> 說完，把一封書扎遞給鄒軒。
天擦黑的時候，天上又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馬東和馮保保撐著傘，走進醫(yī)館大門，收了雨傘放在門口。
“我們給劉遠洲來送晚飯?！瘪R東朝當值醫(yī)師說一聲，便和馮保保走進劉遠洲住的病房。
“劉師弟，吃晚飯了。”
馮保保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取出里面的飯菜。
“遠洲，怎么樣，好些沒有？”
馬東走到床邊，一臉關切問道。
“麻煩你們了，我感覺好多了。”
劉遠洲說著，便要掙扎坐起來。
馬東趕緊伸手按住他肩膀。
“醫(yī)師可交待過，這兩天不給你亂動，我們喂你吃吧?！?p> 馮保保端了一個大碗過來，打趣道：“怎么，男子漢大丈夫，還害羞不成？”
劉遠洲臉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胳膊有腿的，哪用你們喂，怪不好意思的。”
馬東笑道：“你要有傷員的覺悟，這有何不好意思，都是自家兄弟?！?p> 又叫馮保保給劉遠洲在后腦墊了一個枕頭方便吃飯。
“呵呵，這是特地叫食堂做的傷員飯，肉末疙瘩湯，快吃吧?！?p> 馬東笑著拿勺子舀一勺湯送到劉遠洲嘴邊。
劉遠洲只得張嘴吃了。
很快一大碗湯吃完，劉遠洲胃里充實，心里熱乎乎的。
馬東二人收拾了碗筷，又和劉遠洲說幾句閑話，二人便告辭離開。
這時病房里又只剩劉遠洲一人，望著天花板，他暗自苦笑不已。
他今年還真是流年不利，這都第二回臥床養(yǎng)傷了。
又想起他堂叔和三爺：“這會兒家禮叔想必也已知我受傷了吧，最好瞞著三爺，免得他擔心?！?p> 可是怕什么來什么。
沒過多久，他堂叔劉家禮和三爺提著一籃鮮果走進了病房。
“二娃，你怎么這么不當心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跟你父母交待！”甫一見面，三爺一頓劈頭蓋臉的怒斥。
聽著三爺怒氣的聲音，看著他蒼老的面容，劉遠洲眼眶一陣酸，有一股掉淚的沖動，心里竟莫名的有一絲委屈。
強忍著這種情緒，劉遠洲臉上露出一個笑：“三爺，你看我不是好著嗎，胳膊腿都在吶?！?p> “還胡亂說話?！?p> 見劉遠洲還在嬉皮笑臉，三爺氣不打一處來。
但又見他臉色蒼白，心里便一軟，在床邊坐下，給他掩了掩被角。
“怎么樣，傷口還疼嗎？”
他聲音轉柔，一臉擔憂。
“三爺，真不是什么大傷，過幾天就好了，不信你問醫(yī)師?！?p> 劉遠洲安慰著三爺，又朝外大聲問道：“醫(yī)師，我的傷的不重吧？”
外面醫(yī)師笑道：“皮外傷而已，十天半月就痊愈了?！?p> 聽到醫(yī)師這般說，三爺這才放下心來，拿出籃子里的蘋果削皮給他吃。
“二娃，這回你算立了一功，給咱老劉家長臉了?！眲⒓叶Y開口說道，話氣頗為感慨。
他已從龍成浩嘴里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除了對自家侄兒的擔心外，更多的是驕傲。
他不像他父親那樣兒女情長，在他看來，既走上武道這條荊棘之路，就要做好受傷甚至身死的準備。
聽劉家禮如此說，劉遠洲心里也很是振奮。但他向來謙虛，便笑道：“我也就盡了本分而已，沒叔說的那樣夸張?！?p> “呵呵，安心養(yǎng)傷，獎賞不久就會下來?！眲⒓叶Y笑道。
“你呀，別老什么立功獎勵的，二娃的安全才最重要?！比隣斢行┎粣偭?。
“我是糊涂了，放心，明天我就把家里那半根老山參拿來給二娃補身子?！眲⒓叶Y趕緊向三爺認錯。
三爺這才轉怒為喜。
劉遠洲趕緊拒絕，老山參的珍貴他是知道的，他這點傷拿來用純屬浪費。留在家里，萬一三爺有個病災，也好拿來救命。
三人又說會兒閑話。
為哄老人家開心，劉遠洲便把他巡查藥田碰到的趣事講給了三爺聽。
三爺聽得眉開眼笑，不時發(fā)出哈哈的笑聲。
當晚，三爺想留下來陪護劉遠洲的。劉遠洲哪能叫老人家熬夜辛苦，苦勸一番才打消他的念頭，約定明天白天來看。
當夜無話。
第二日早上馬東來送早飯，劉遠洲問起張長江傷情，被告知已能下地走路，他才長吁一口氣。
馬東見劉遠洲氣色好轉很多，便笑著問他功夫的事，還埋怨他隱瞞了眾人這么久。
劉遠洲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只能訕訕而笑，并表示傷好后醉仙樓請客陪罪。
馬東這才笑著說原諒的話。
其實，二人此時地位已悄然發(fā)生變化。
隨著劉遠洲真實功夫暴露，加上這次立功表現(xiàn)，他在功房里地位必會直線上升，成為武師以下第一人已成定局。
馬東起先亦有些一絲忌妒及不平，但他很調整過來。
在以武為尊的武林門派，不能成武師，一切都是空談。
就目前情勢發(fā)展，劉遠洲成為武師幾乎板上釘釘，而時時間也不會用多久。而他馬東，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