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闖入
窗外亮起紅光，有人打著火把走來。
“客人安好，我家老爺叫再送些柴草給你們，請開下門?！标懝芗业穆曇?。
原來是虛驚一場，劉遠(yuǎn)洲輕吐一口氣。
現(xiàn)在雖是清平世道，但亦不乏強(qiáng)盜出沒。
誰家半夜遭強(qiáng)人闖入被滅落門啦，又有單身客商半路遇劫匪搶走財物啦，等等事件時有耳聞。而他自己親眼目睹王胖子無故被殺就是最好的佐證。
是以，張長江不趕夜路，一方面雨天路滑，看不清道路易發(fā)生事故。另一方面也是擔(dān)心遇到劫匪。
他是知道延州府亦非一片太平，還存在著幾股盜匪，那都是有武師存在的亡命之徒。延州院也曾聯(lián)合官府進(jìn)行過圍剿，但效果甚微。
畢竟延州府靠近西北邊疆，又是山區(qū)，地廣人稀，盜匪往山里一鉆或干脆越過邊界逃往北蒙，官兵無可奈何。
雖說這一帶也算延州院絕對掌控之地，但難保有山匪流竄過來。
當(dāng)下，張長江朝馬東點點頭。
馬東走過去開開門，見外面站著四個人。
陸管家在前頭，后面是兩個男子，其中一個抱一捆木柴，另一個扛一大捆麥稈。先前送飯的那婦人也在，她也抱著一大捆麥稈。
陸管家笑道：“夜晚天氣冷，我又給們拿些柴來燒?！?p> “我想今晚你們在這里過夜吧，我家主人又叫拿些麥稈給你們作鋪墊，實在報歉，家里也沒這么多的被褥，只能委屈諸位了?！?p> “實在太感謝了，陸員外想得周全，我們怎會嫌棄？能收留我們過夜已是天大恩情了?？煺堖M(jìn)！”張長江一臉感激，走到門口，迎陸管家進(jìn)門來。
陸管家招招手，和身后幾人走進(jìn)屋內(nèi)。
馬東、劉遠(yuǎn)洲和馮保保三人趕緊接過麥稈和木柴放在地上。那健壯婦人提起桌上盛碗筷的木桶，又抱了木盆便和另外兩個人先離開了。
陸管家和張長江說了幾句話也告辭離去。
馬東給火堆添些木柴，把一面窗戶再開大些，以便煙氣消散。
劉遠(yuǎn)洲、馮保保及車夫把麥稈鋪開，分作大小兩處作床。
眾人又說會兒話，外面天色已全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因借宿在他人家，他們自不好到處亂轉(zhuǎn)，幾人輪流去了茅房，張長江便道：“本來想去會一會這莊子的主人，可惜陸管家似乎不太愿意生人探望?！?p> 略有些遺憾，嘆口氣，又對馬東道：“趕了一天路，也累了，我先瞇會兒眼，一個時辰后叫我?！?p> 說完盤腿坐到麥稈墊子上閉目休息。
馬東便叫劉遠(yuǎn)洲他們?nèi)讼人?，他守前一個時辰。
劉遠(yuǎn)洲也是累了，和馮保保及車夫三人背靠背，在溫暖的火光里，很快便進(jìn)入夢鄉(xiāng)。
正睡得迷迷糊糊間，忽聽得遠(yuǎn)處嘈雜的人聲伴著拍打門板的聲音響起。
劉遠(yuǎn)洲一個激凌醒了過來。環(huán)顧四周，明亮的火焰里，張長江依舊保持坐姿，只是雙目已睜開，正微側(cè)著頭在傾聽什么。
而馬東早已起身站在門后，拿眼睛透過門縫朝外看著。
這時馮保保和車夫也醒了過來。
“出了什么事？”馮保保迷迷瞪瞪的問道。
馬東把手指豎在唇邊，比一個噤聲的動作。
張長江淡淡道：“有一群人在外頭吵嚷，待會兒沒有我的允許，不可擅自走出房間。”
劉遠(yuǎn)洲三人連連點頭。
一時間，房間里除了火堆燃燒木柴發(fā)出的噼啪聲，再無其它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那群人似乎不耐煩，拍門聲激烈起來。
“……翻墻進(jìn)去……”
“陸老頭快開門……”
“……一把火燒了……”
呼喊聲斷續(xù)傳進(jìn)來，劉遠(yuǎn)洲心里一陣不安：“來者不善啊，這陸財主做了什么事惹這幫人來鬧？會動手打起來嗎？”
轉(zhuǎn)頭看向一旁張長江，見他神情自若，劉遠(yuǎn)洲心里安定不少：“有張執(zhí)事在，怕什么？再說我也不是一般人了?！?p> 想到這里，他鎮(zhèn)定心神，也做好隨時動手的準(zhǔn)備。
回頭看馮保保和車夫，見他們二人臉色似乎有些驚惶，劉遠(yuǎn)洲心里不禁一笑。
終于有腳步聲從院子里走過，窗外也有火把的紅光閃現(xiàn)。是莊里的人去查看了。
果然聽張長江朝外喊道：“可否需要在下幫忙？”
“謝謝了，客人請安心休息，不是什么大事。”陸管家在門外說道。
張長江便不再言語。
說完話，陸管家領(lǐng)著兩個長工走到大門后，大聲道：“是誰在外面？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再說?！?p> “哈哈，是陸管家嗎？連我聲音都聽不出來，我郭長順啊，快快開門，這事今夜必須了?！贝箝T外一個尖利的聲音笑道。
陸管家嘆口氣，他早已知曉外面人的底細(xì)，也知道他們因何而來。
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開門時，只聽“彭”的一聲巨響，卻是外面有人拿石頭開始砸門了。
陸管事臉色一變，那兩個長工亦嚇得退后幾步，手里的火把都拿不穩(wěn)。
“陸老頭，再不開門，我可保不定兄弟們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那尖利的聲音威脅道。
接著便響起一陣哄笑聲，七嘴八舌的說著破門翻墻丟石頭之類的話。
陸管家無奈，只得上前打開大門。
一群人舉著火把便沖進(jìn)大門來。
陸管家并兩個長工趕緊退到二進(jìn)院子入口，堵在門洞口。
這群人約有十來個，手里有拿長棍的，有拿石頭的，甚至有一人手里提著兩把鐮刀。
為頭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尖嘴猴腮，頭上纏著一塊白布，此人正是先前說話的郭長順。
“郭長順，有什么話就在這里說！”陸管家張開雙臂，大聲喝道。
郭長順停住腳步，身后眾人亦停下，扇形圍住陸管家三人。
兩個長工哪見過這種陣仗，悄悄退入門洞，只留陸管家頂在前面。
“哈哈哈，只要納了獻(xiàn)，我們自會離去?！惫L順笑道。
“上月十八，不是已交過了嗎？整整三十兩銀子，不會是你郭長順貪墨去了吧？”陸管家大聲叫道。
“上回那是入教的捐金，陸老爺是知道的?！惫L順笑吟吟地，頓了頓，又道：“這回我們來收的可是上供的獻(xiàn)金，是陸老爺親口應(yīng)承的，還要反悔不成？”
說到這里，郭長順收了笑臉，眼神利箭般盯著陸管家。
“哼！那你們說的會百分百治好少爺?shù)牟?，怎么沒兌現(xiàn)？”陸管家可不怕他，冷啍一聲。
又激憤道：“你們說不用吃藥，用了你們的符就會好，可結(jié)果呢，反而愈加嚴(yán)重?！?p> 郭長順臉色微變，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那是他沒有真心信奉我們至高至圣的十夜真神?！鄙砗笕巳褐幸蝗送蝗桓呗暫暗?。
郭長順眼晴一亮，立即說道：“對，就是你家少爺心地不純，對我們至高至圣的十夜真神懷有疑心?！?p> “你們，你們強(qiáng)辭奪理?！标懝芗覛鈽O，手發(fā)顫著指著郭長順。
郭長順抬手打開他的手：“別啰嗦，你既作不了主，叫陸老爺出來。”
說著伸出右手推他胸膛。
陸管家退后兩步，雙手扣住門洞兩側(cè)，不肯讓開。
怒道：“老爺腿腳不便，你又不是不知，想進(jìn)去，從我身上踏過去?！?p> 兩個長工只站在門洞后面，不敢上前說話。
“讓開！”郭長順喝道。
陸管家仰頭望天，不為所動。
郭長順一時無法。
畢竟是一個村的，他還真能動手把眼前老人推倒從他身上踏過去不成。
“老東西，給臉不要臉，再不讓開，俺手里的鐮刀可不認(rèn)你是誰！”一個帶些外地口音的聲音突然說道。
正是拿鐮刀的那個漢子，頭上也如郭長順般包著白布。
他走上前去，手里的鐮刀高高舉過頭頂，似乎下一刻就要一揮而下。
陸管家卻不理他，只盯著郭長順：“長順，你敢?guī)椭獾厝似圬?fù)我？”
郭長順眼神畏縮，臉色漲得通紅，不知該說什么好。
而身后眾人亦安靜下來。他們被陸管家的話刺痛了。
“郭香頭，法師可在后面看著呢？”拿鐮刀漢子陰惻惻道。
聽到法師二字，郭長順渾身一哆嗦，臉色瞬間發(fā)白。
一咬牙，他眼神轉(zhuǎn)兇厲，狠狠道：“讓開?！?p> 說完一把推倒陸管家。
“長順，你…你敢！”一個蒼老的聲喝道。
“陸叔，你怎么樣了？”一個虛弱的聲音同時響起。
只見一個輪椅緩緩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坐著一個十分削瘦的七十來歲的老漢。
后面說話那人是一個十分瘦弱的男子。他臉龐干枯，眼珠深陷眼窩，正推著輪椅緩緩走來。
先前那兩個長工正舉著火把站立兩側(cè)。
“陸老爺你終于肯出來了，銀子呢？今夜務(wù)必上交，三百兩一分不得少?！惫L順高聲說道。
輪椅上的老漢自是此莊主人陸守財。
陸守財此刻一臉怒氣，盯著郭長順，眼晴里似乎噴出火來。
“強(qiáng)盜，你們是強(qiáng)盜，什么狗屁真神，狗屁白頭教，爺爺我不入了還不成！”他大聲吼道，只是中氣不足，聲音很低。
郭長順，鐮刀漢子及身后眾人臉色大變。
“陸老爺，不可亂說！”郭長順焦急道。
“老狗找死，竟敢侮辱真神，我砍死你！”鐮刀漢子怒喝一聲，左手舉起鐮刀，劈頭朝陸守財砍下。
陸家莊人一時沒料到那人竟如此兇厲，一言不合就痛大殺手，都呆住了。
推輪椅的瘦弱男子眼見鐮刀刀尖就就要刺中陸守財腦門，嚇得閑上了眼里，口里大叫一聲：“爹～”
忽聽得“啪”一聲響，接著眾一陣驚呼，預(yù)想中他爹的慘叫聲并未響起。
瘦弱男子趕緊睜開眼睛，就見場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中年男子。
再看陸守財，則安然無恙，他心中一喜：“爹沒事。”
“感謝客人仗義出手相救?！标懝芗铱恐鴫Γ荒橌@喜。
沒想到老爺一個善舉竟救回自己一條命。
此人必是武功高手，他看得清楚，就在鐮刀臨頭的一剎那，一根枯枝飛出，打飛了鐮刀，眼一花，此人便憑空出現(xiàn)在面前。
來人正是張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