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太陽最辣,連空氣也被曬沸了,像蒸籠里的水汽,又粘又燙。還好林間不時會吹來一陣涼風(fēng),恰好換一換這惱人的熱氣。
微風(fēng)拂過湖面的時候,總是包裹著林間的幾片落葉,葉子輕飄飄地落到水面上,水波隨著葉子緩緩地向四周蕩開,馬上就會有調(diào)皮的魚兒游過來圍著打轉(zhuǎn)。魚兒們觀察一會,嗅一嗅葉片的清香,而后又游開,潛入湖底玩鬧去了。反反復(fù)復(fù),好不自在。
湖面上浮著一層薄薄的仙霧,仙霧繚繚繞繞,仿佛也能為岸邊送上一絲絲涼意。
湖的對面隱約可見一片遠(yuǎn)山,山脈高低起伏,峰巒聳翠。坐在湖邊靜靜遙望,實在令人心曠神怡。
湖里還養(yǎng)著大片蓮花。蓮花的葉莖青翠修長,將葉子托的高高的,大片大片的葉子中間,疏疏落落的點綴著些許白色的蓮花,偶有幾包還未綻放開的花骨朵。蓮花蓮葉隨風(fēng)輕擺,好似穿著碧色紗裙翩翩起舞的仙女。側(cè)耳傾聽,空中隱約傳來飄飄渺渺的歌聲,那是山中稚鳳呼喚母鳳的鳴叫聲,恰巧與這湖中美妙的舞姿相襯,構(gòu)成一幅悠然自得的仙境美景。
岸邊有一片空地,草長得很茂盛,靠樹林的那側(cè)灌木叢生。
開闊一點的草地上坐著一個白衣少年。少年閉目盤腿而坐,腰背挺得筆直,他雖閉著眼,但依然能看出是個禍害六界的美男子。
只是這少年氣質(zhì)有些清冷,讓人難以親近。此刻太陽正頂在他的頭上,熱辣的空氣裹貼著他的全身,額間的汗水順著他的臉頰和脖子流入衣襟里,上衣已經(jīng)徹底濕透了。而他卻好像毫無察覺似的,依舊靜靜地坐在那里,紋絲不動。
少年名為霜華,是天元神尊座下第八弟子。他勤懇好學(xué),天資聰穎,頗受師尊喜愛,正是跳脫的時候,但是卻生來老成,孤僻清冷的性子,好似個活了萬年的老神仙。
太陽剛剛爬到山腳的時候,霜華便坐在這里練功修習(xí)了,已經(jīng)過去好幾個時辰,他也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又過了一些時候,天上終于飄來一片云,太陽躲了進去。樹林里也恰巧吹來一陣涼風(fēng),粘辣的熱氣被吹走,衣襟仿佛被瞬間風(fēng)干了,頓時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霜華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微微抬頭,深吸了一下沁涼的空氣,然后順勢躺到了柔軟的草地上。他躺下休息還不到半刻,風(fēng)里就傳來了必承的呼喚聲,“霜華,霜華”。
霜華只能坐起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在這里”。直到必承跑到跟前,才繼續(xù)道:“我是你師兄,你叫我名字倒叫得脆生生的。下次再這樣叫,我就全當(dāng)沒聽到,不會再應(yīng)你了。”霜華嘴上雖不客氣,手里卻遞了塊帕子給必承,示意他擦擦臉上的汗珠。
必承憨笑著接過手帕,一邊擦汗一邊說:“我就知道你這個時候剛好練完功,肯定正是口渴的時候。啰,這是我去后山摘的野果子,最是生津止渴,特地拿來給你”。說完,便將裝著野果的籃子獻寶似的遞到了霜華手中,然后傻笑著看著霜華,等著霜華的夸獎。他剛剛是跑著過來的,現(xiàn)在鼻翼上依然沾著細(xì)密的汗珠。
霜華看著小半籃果子又看到必承那憨憨的傻樣,忍不住笑了笑,說道:“有勞師弟!”然后從籃子里挑了兩個最紅最大的,走到湖邊洗凈,遞到必承手里。
“有勞師兄,哈哈”。
“有勞師弟”。
“有勞師兄”。
“......”
兄弟倆鬧了一會,必承提議劃條小船,一邊游湖,一邊吃野果。于是二人拖出藏在蓮花叢中的小艇,泛舟湖上,好不愜意。
當(dāng)然劃船的是師兄,優(yōu)哉游哉躺船板上,啃著野果享受的,是師弟。
小船緩緩向前,蓮花像自行讓路般的往兩邊躲開。愈往湖心走,蓮花的蹤跡愈少,視野頓然開闊起來,到了湖心,一株蓮也沒有了。湖水碧藍(lán)如洗,倒映著朵朵白云,湖面上除了天空,就只剩他倆和小艇?;B魚蟲這時都沒了聲音,整個山谷都變得好安靜,只剩下木漿拍擊水面發(fā)出的的“咚咚”聲。輕波沿著木槳蕩漾開來,劃出一圈圈的漣漪,引得一群小魚不停地圍觀追逐。
船到湖心,霜華把槳收起來,坐到必承對面,稍稍整理一下衣擺。然后一把搶過必承準(zhǔn)備塞到嘴里的果子,在湖水里涮了涮,便吃了起來。必承哀怨的看著他,又看了看籃子里被他消滅得所剩無幾的果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師兄吃,師兄吃,呵呵,呵呵”。
此時,藍(lán)天白云,天朗氣清,青山綠水,一葉扁舟,兩個青澀的少年,真是一幅絕美的畫卷。
“霜華,鳳棲山真是一個好地方,如果將來我下山了,一定會每天都想念這里的!你呢?”必承看著天上的云彩突然問道。
“當(dāng)然,這里有師尊,還有那些同門師兄弟們!”霜華輕聲說道。
“是啊,真想一輩子都留在這里,陪著師尊哪也不去!”必承說道。
霜華看了一眼必承,笑道:“難道你還想一輩子賴在師尊身邊,讓他老人家照顧你一輩子不成?天天給他惹禍,弄的山里雞飛狗跳的?!?p> 必承撇了撇嘴狡辯道:“我哪有?”
“再說,就算你想一輩子賴在這里,你爹你娘也舍不得你!”霜華說道這里,神情變得有些黯淡下來。
“對哦,爹娘還等著我回去呢。哈哈,修行了幾百年,差點把他們給忘了,哈哈!”必承惹不住笑出了聲。末了,又若有所思地問道:“霜華,那你想過下了山以后要做什么嗎?”
霜華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語氣很輕但是很堅定地說道:“我們在山中刻苦修煉,不就是為了將來能夠有能力鋤強扶弱,守護六界蒼生嗎?況且......”
“況且什么?”必承問。
“我答應(yīng)過父親,此生定會以守護神界為己任,維護神魔兩界的和平。所以現(xiàn)在我一定要刻苦修煉,絕不辜負(fù)父親對我的期望!”霜華神情堅定地說道。
必承對霜華說的這些并不感興趣,也不甚了解,聽得暈暈乎乎的。
所幸太陽依舊躲在云彩后面,此刻的清風(fēng),美景,實在適合小憩。兩個人繼續(xù)胡亂閑聊了幾句,便都不說話了。
必承的眼睛變得有些酸澀,眼皮不聽使喚地往下塌。他的瞌睡漸漸感染了霜華,兩個人仰面看著天空中形狀各異的云,慢慢的,都睡著了。
不知小船隨風(fēng)蕩了多久,兩人醒來的時候,夕陽早已不見了蹤影。天上一點云都沒有,干凈得只剩下一輪清冷的皎月。夜晚的湖面看起來更加清澈見底,湖里有許多背上閃著金色光點的魚兒游來游去。
“哎呀,天怎么黑了?”必承一下子跳起來,晃動太大,嚇跑了幾條簇?fù)碓谛〈叺男◆~。
“你睡得那么沉,怎么會知道。”霜華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輕輕撥動船槳,小艇伴著槳聲劃動起來。
“你不是一樣!”必承不甘心的說?!鞍パ剑@個船板實在太硬了,我的背好痛,嘶?!北爻幸贿吶啾持秩啾?,一邊抱怨。
“活該。”霜華一邊毒舌,一邊動了動自己的肩胛骨,明顯也被船板擱疼了。
必承看出了霜華的不自在,幸災(zāi)樂禍的笑起來“哈哈哈,你還不還一樣,哈哈哈?!彼恍?,背更痛了,“嘶,痛,痛,痛”。
霜華看到他滑稽的樣子,無言以對,只能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
槳聲再次響起,帶起縷縷微涼的晚風(fēng)。小船的矮桿上掛上了一盞橘黃色的小燈籠,暖暖的燈光,顯得月色更加清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