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猴正坐在一條板凳上喘氣，地上一個女人如同包裹一樣倒著，還不停微弱掙扎著，嗚嗚叫著。看見莊頭和東家來了韋猴急忙站起來，毛存怕路七生氣先責(zé)備韋猴：“我說猴子啊這不能真的下死手啊，媳婦打是不能打聽話的，你對她好自然能把她的心熱乎起來?！?p> 韋猴想說什么卻被毛存連連使眼色，也就含糊應(yīng)了，路七看著地上那女人，經(jīng)過一番廝打身上幾乎是沒幾塊布了，不過她滾了一身的骯臟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褒山莊之前確實(shí)還有這種窮得褲子都沒有的人家，就讓小孩光著屁股，路七叫羅文陽之前就登記了，核實(shí)那確實(shí)艱難的人家有的給布有的給衣服，沒想到這里還有漏網(wǎng)之魚。
毛存見路七的臉色不好趕緊解釋：“不是不給她穿，春香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撕的，說自己都是穿綾羅綢緞的，這種粗布衣服不配上她身?！?p> 這樣倒有點(diǎn)意思了，莫非還是個落難小姐？想著王嬸子的反應(yīng)她肯定知道什么，于是路七也不先表態(tài)，只隨便說了兩句就回去了。
王氏果然臉色很不好看：“確實(shí)是春香，以前是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后來給了大少爺，犯了事被送走了，但不知道原來是被送到這里來了?！?p> 毛存找了個借口先走了，主子家的事知道多了不好，哪怕是前任主子。
路七一聽大概就知道是個什么故事，無非是想攀高枝的丫鬟和薄情寡義的少爺那點(diǎn)破事，身為一個買賣生死都拿捏在主人手里的奴婢妄想一飛沖天，風(fēng)險(xiǎn)實(shí)在太大了。她忙得很，沒心情聽杜南煙那點(diǎn)風(fēng)流韻事，倒是巧娘對這種癡男怨女的故事極為感興趣，纏著王嬸子要她多說一點(diǎn)。
王氏也沒多說，只含糊的說以前太太房里四個春字頭的大丫鬟春香排第一，人品也最出眾，因此性格也是最掐尖要強(qiáng)的，雖然被少爺收了房但一直沒抬姨娘。想著心高氣傲的春香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王氏心里也不舒服，找了個借口早早回自己院子去了。
留下巧娘還意猶未盡，一個勁的問路七：“小七你見過杜少爺?shù)?，杜家少爺是不是長得特別好？”
路七認(rèn)真的想了想，選了個她覺得合適的詞：“杜少爺是長得比較顯眼。”
巧娘興奮了：“這不就是話本子里的俊少爺和俏丫鬟，哎呀呀，杜少爺是不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啊，要不然他一定不會讓春香流落到現(xiàn)在這地步的，說不定還一直在打聽她的消息呢。小七你下次進(jìn)城去要不要給杜少爺捎個信啊?！?p> 羅張氏聽不下去了：“背后莫講他人是非?！?p> 巧娘對著路七擠擠眼睛，吐吐舌頭表示不服氣。路七也覺得奇怪，巧娘明明不是閑的人啊，巧娘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日子我就犯懶，什么事情也不想做?！?p> 羅文陽和羅張氏都寵她，她說不想干活就不干，自然幫她做了，路七也沒察覺。一邊說巧娘一邊從邊上的小籮筐里摸出一個杏子咔擦咔擦吃起來，這個時候杏子都剛剛結(jié)果不久，又青又小，路七看著都覺得牙酸。
“這杏子不等熟都要被你吃完了?！绷_張氏勸說“可不能吃多，杏子傷人呢?！?p> 巧娘含著杏子說話都含含糊糊的：“我就覺得酸酸的爽口得很，吃了胃口都開了，這些天我可能肉吃多了有些傷著了?！?p> 羅張氏笑她：“聽聽這大戶人家的話，吃肉吃傷了?！闭f完又搖搖頭，正搖頭之間羅張氏想起什么一下凝固了，路七喊了她兩聲才回過神來，顫抖著聲音對巧娘說：“你怕么是不是有了身子呢。”
路七巧娘齊齊震驚，巧娘差點(diǎn)被杏子噎到：“不會吧?！?p> 路七說：“等明天帶巧娘去鎮(zhèn)上的醫(yī)館看看。”
“不用那么大題小做吧，到羅家村請羅郎中來號號脈就是?！绷_張氏擔(dān)憂“要真的是有了，巧娘也不合適走那么遠(yuǎn)的山路啊?！?p> 這種事情只能聽有經(jīng)驗(yàn)的婆婆的，路七滿口答應(yīng)：“那我明天就去羅家村?！?p> 這兒媳終于有了身孕，羅張氏喜歡得無法，滿口說都是褒山莊風(fēng)水好，尤其山頂?shù)挠^音廟顯靈了，要不然為什么巧娘在羅家村就沒動靜，這搬過來沒多久就有了呢。
羅張氏一會說要給菩薩燒兩炷香，一會又說要去廚房煮桂圓雞蛋給巧娘，整個人在屋子里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巧娘有些哭笑不得：“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娘你就樂成這樣，興許只是我壞了胃口呢。”
羅張氏急忙阻止她說這不吉利的話。羅文陽晚上回來得知巧娘有了孩子也是喜得暈頭轉(zhuǎn)向，連聲問她還要不要吃青杏子，想要吃什么盡管說，他都去弄。
第二天路七回羅家村請郎中，為了省時間她帶羅郎中走近路，羅郎中好不容易在她連摻帶扶下爬上山，看見那懸崖絕壁的腳都軟了，訓(xùn)斥她：“羅大娘子，這下面如何有路，你誑苦我了。”
路七卻笑嘻嘻的拿出一條長長的捆帶說：“先生不要怕，我背你就是?！?p> 羅郎中大驚失色，這般嬌滴滴的小娘子背自己一個大男人？危險(xiǎn)姑且不論，實(shí)在太唐突佳人了。然路七要做一件事時態(tài)度是強(qiáng)硬的，羅郎中幾乎像是被她綁架了一般，路七還說“先生把眼睛捆上吧，你要是害怕亂叫，嚇得我失手摔了可就不好了?！?p> 羅郎中聽得耳邊風(fēng)聲呼呼，又有草葉被碰的窸窸窣窣聲，獨(dú)獨(dú)聽不到羅大郎娘子的呼吸，可見這小娘子內(nèi)勁綿長，竟然是身懷功夫之人。正吃驚時一下落地，就聽羅大郎娘子笑嘻嘻的聲音說“到了?！?p> 羅郎中眼里恍如世外桃源一般，只見塊塊梯田已經(jīng)種滿了麥苗，新綠一片，間或夾著一些別的顏色的作物，雖然沒見過但看著那料理精心的樣子也知道是也用之物，一座小小村莊雞鳴狗吠，大人都在田地忙活，有挽著籃子的小孩蹲在地頭打豬草。
羅張氏早就引頸以待，看見羅郎中如同看見活神仙，硬是先要羅郎中喘口氣，喝一碗八寶甜茶才叫他去看巧娘。這婦人懷孕是極尋常的事情，羅郎中稍一凝神，就摸到脈如走珠，確實(shí)是喜脈無疑，當(dāng)即站起來向羅張氏和羅文陽拱手道喜。
倆人得了好消息嘴巴都咧開了，巧娘還暈乎乎的：“怎么就有了呢？”
路七笑她：“這個得問你相公啊。”巧娘紅著臉啐了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