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石錘的瓜
他馬上進宮請教皇帝,原來的判決可不是這么輕的,是皇帝要求輕判才改的。
聽著柴長旭說完,李銘砸了御案上價值連城的鎮(zhèn)紙,陰沉沉地吩咐把劉敏敏的判決加重些,孫為之直接斬首。
但這口氣憋在心里實在難受得很,他把吏部尚書付惟宣進宮,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
付惟已經(jīng)很習慣這種事了,每次有人惹出點什么事來,他總要被這么罵上一次,他在心里念叨,一會兒就該是把某某官扔去煙瘴之地歷練歷練了。
“那京兆尹怎么當?shù)??一個庶子狀告生父和嫡母,審什么審?!直接拖出去打上幾板子不就老實了!不會當官就別當了!連降三級,打發(fā)到嶺南去養(yǎng)蟲子!”
果然如此!
付惟從進宮開始就一聲不發(fā)地裝鴕鳥,等皇帝這話出來了,才慢慢開口:“陛下...那顧守信披麻戴孝,捧著他娘的骨灰,在京兆府門前敲鳴冤鼓,還大聲念狀詞...頃刻便聚集了大量百姓,實在是容不得阮昌成不開堂啊...”
他抬抬眼,看了眼站立在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常喜。
他想,阮昌成這人會來事,每次進宮都捧著常喜,還經(jīng)常送些好東西,有這么一絲香火情在,加上這次又不是什么大事,常喜公公應當會幫幫忙。
“陛下,京兆尹今年已經(jīng)換了兩個了...再換上一個...”常喜果真開口了。
天子腳下的地方官由來是最難當?shù)?,這里權(quán)貴云集,什么案子該審到底,什么案子不該碰,又什么案子只能審到一半,這個度很難把握得恰到好處,既不能得罪人,還不能惹得民怨沸騰...
能安穩(wěn)地任滿五年的京兆尹幾乎沒有,但像是這樣一年換三個,在大唐也是絕無僅有的,這不是在說他這當皇帝的無能么?
“那就給他今年的考評來個下下!還有那庶子,不是要入顧家的籍么,把他的功名全擼了!”
皇帝都吩咐了,打考評這樣的小事還是能辦的,他也算對得起阮昌成了,雖然他實在無辜了些。
最新的判決下來了,劉敏敏剝奪郡主爵位,流放三年,孫為之斬立決!后來又考慮還有不到十天就要過年了,遂改為明年開春立即執(zhí)行。
各地讀書人皆拍手稱快,奔走相告,開始寫文贊“圣上英明”。
誰說年輕的讀書人沒心眼的?
得到消息的凌楓坐在秦時的書房里感慨:“金玉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沒什么人重視,罪魁禍首倒是因為科考作弊被重判了?!?p> “金玉之‘死’是下人疏忽導致的,劉敏敏沒有主觀地去殺人,若不是與科舉舞弊的案子一起判,她大約連郡主的爵位都能保住。”秦時放下手中的文書,換了下一本。
“說到科舉舞弊,你不是說如今的官場上都這樣么?舞弊的不止一個孫為之,卻只有他要被砍頭,他難道不會把其他的人咬出來么?”凌楓好奇。
“雖然大家都這么做,但你不能鬧出來!你瞧見結(jié)果了,一旦鬧大了,皇帝都護不了你?!笨粗稚系奈臅?,有些厭煩,秦時繼續(xù)說:“孫為之什么都不會說的,真咬出來了,他才是死路一條。”
“他不是被判砍頭了么?”難道這還不算是死路一條?凌楓驚訝地看著秦時。
“你真以為孫為之會被砍?這只是給天下的讀書人一個交代罷了,至于頂著孫為之的名字被砍的到底是誰,天下讀書人又不會去刑場上查驗,再說,他們也不認識孫為之啊?!?p> “你是說孫文義會來個偷梁換柱?讓他兒子改名換姓去其他地方生活?”凌楓皺眉。
那天他說的斬首比臉上刺字好得多,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定會這么做的!刑部可是孫文義的大本營呢,大部分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行動起來還是很方便的。
孫信之入了顧家的籍,又叫回了顧守信,孫文義就剩這么一根獨苗苗了,而且大長公主李沁只有劉敏敏這一個女兒,最是寵她,劉敏敏又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李銘應該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p> “那顧守信不是白折騰了?誰都沒事,誰都能繼續(xù)享受榮華富貴。他還給自己拉了一大堆仇恨,一群人等著弄死他。
不能把偷梁換柱的事捅給那些讀書人么?也許能再來一次大爆發(fā)?”凌楓有點替顧守信可信。
“為什么要捅出去?我們該幫他一把才是!孫為之不是我們定王府親信么?”秦時不贊同。
凌楓:“......”
放下看著厭煩的文書,秦時走到凌楓身邊坐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
“顧守信怎么可能算是白折騰?他搞這一出,完美地脫離了相府,戶籍都回到了顧家。至于孫為之,雖然現(xiàn)在跑出去了,等日后自有李銘清算!”
“李銘太沒用了,都這么些天了,還沒查出來我那神醫(yī)是孫為之找出來的!這次我們幫幫孫為之越獄,再找些人為難為難顧守信!”秦時很是嫌棄李銘的效率,又給加了點戲。
這話聽得凌楓的嘴角抽了抽,幫著越獄的時候順便留下點痕跡等著皇帝發(fā)現(xiàn)?找來的人是為難顧守信還是變相地護著他?
難怪...本來拿停妻再娶和金玉的死做文章,足夠顧守信脫離相府自立了,還不用把自己置于險境,卻非要搞這么大的陣仗...
先前在京兆府公堂的時候沒想通的問題,這會兒有了答案。
“所以你為了得到一個‘救’孫為之的機會,答應給顧守信兜底,讓他鬧得這么大?”
秦時頷首。
“那我什么時候公布不是孫文義的女兒?”凌楓深表佩服,隨后問道。
“小五已經(jīng)安排好了,明日會有相府的八卦傳遍全城,你留意著聽聽?!?p> 到了第二天,各大茶館酒樓都在傳孫丞相強搶民婦的消息。新婚的小婦人朱唇粉面,長得艷麗無雙,一次上街時意外被相爺瞧中,朝思暮想,遂耍盡手段將這小婦人弄進了相府。
還有說書先生改良過的版本,那叫一個纏綿悱惻、蕩氣回腸。
有不服氣的人跳出來說,沒準是那小婦人自己貪圖榮華,背棄新婚夫君,上趕著自薦枕席呢?
于是兩方人馬開始你來我往地打擂臺,編故事,版本越來越多,流言甚囂塵上,卻都默認了孫丞相府里確實有個新婚被納的小婦人這件事。
第三天,定王府的大總管羅莊,大張旗鼓地去了京兆府衙,拿出了許多證詞、信物,說是來給自家夫人改名字。
那些證詞很明確地記錄了定王妃的生母,雙雙姨娘,被納進府八個月就生下了庶女孫清容,產(chǎn)婆的證詞卻是孫清容絕對是足月出生。
府尹阮昌成覺得自己命犯太歲,怎地老有這種難辦的事找上門!這都年底了,不能讓他安穩(wěn)地過個好年么?年后定要去廟里拜拜菩薩!
他客氣地請羅莊坐著喝茶,派人去孫府詢問情況。
孫文義此時正在府里閉門思過,接見了阮昌成派來的人,想罵人,又只能憋著。
他能否認么?!
今早起床時,他床頭多了一張紙,上面就寫著四個字:嚴芷,雙雙,其他什么都沒有,還沒等他查明白怎么回事,京兆府就來人了!
這是明晃晃地威脅!
可是他能怎么辦?皇帝最近追查十七年前的事,都快瘋魔了!他敢把這事兒爆出去么?他只能在衙役面前默認了自己納了個有孕婦人進府的事。
于是阮昌成聽完屬下的匯報,一臉懵逼地給羅莊換了戶籍,定王妃不再是孫文義的庶女,她是江南一個小戶耕讀之家的女兒,姓凌名楓。
羅莊拿了新戶籍,回程的時候恨不得敲鑼打鼓。
這下整個京城更沸騰了,昨天才吃的大瓜,今天居然石錘了!這位被強搶的小婦人居然還是懷著身孕的!
關(guān)于相爺和這位雙雙姨娘,以及雙雙的新婚夫君凌公子,三個人演繹了一出又一出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街頭巷尾都是他們的傳說。
新戶籍已經(jīng)到手兩天了,凌楓正坐在茶館里聽第四個版本的故事,第一個是相爺強搶民婦,雙雙為了孩子忍辱偷生;第二個是凌公子為了前途,親手把新婚妻子送上了相爺?shù)拇?;第三個是雙雙只要榮華不要夫君,勾引相爺珠胎暗結(jié)。
正在聽的這第四個,是雙雙新婚,夫君意外慘死,被婆婆磋磨地活不下去,相爺英雄救美,兩人互訴衷腸...
凌楓聽得津津有味的,大京都人民的八卦熱情還是很高漲的嘛...聽說已經(jīng)五六七八個版本了,再編下去,版本號都要不夠用了呢!
故事里的主人公,相爺孫文義,卻在府里砸東西發(fā)泄,完全查不出來那張紙是怎么出現(xiàn)的!
這讓孫文義感覺很不安,現(xiàn)在是放張紙,若是哪天來人直接割了他的脖子呢?
能有這本事的除了定王府不做他想!
只是為什么呢?
清容是他的親生女兒,給清容改個身份有什么用?
定王府查出來雙雙的身份,居然沒拿來利用做些什么,只把個庶女弄得跟自己脫離關(guān)系...怎么想都有些不對勁...莫名有些不安...
定王府費這么多功夫是想做什么?
孫文義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