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海棠更是悲憤傷心,她雙眼噙淚,起初,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后來淚水終于滾滾滑落,她開始抽噎起來。她先是輕輕啜泣,繼而變成嗚咽,聲音越來越大,直至最后終于號啕。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中原,去不了廣東,沒法找我的娘親......”她掩住臉孔,慢慢蹲下身子,最后癱坐在了地上,淚如雨下。
洪海棠一向甚少在人前如此失態(tài),此番當眾嚎哭,由此可見打擊甚大,想是她對坐木筏離開風(fēng)火島一事充滿希望,如今眼見希望破滅,不由得不悲從中來。常樂天甚是難受,也蹲下身子,輕輕扯了扯她衣袖,拿了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洪海棠因為一時情緒失控,所以才舉止異常,哭了一會兒,這時心情略平復(fù),一時羞于剛才的表現(xiàn),雖止住哭泣,卻仍掩住了半邊臉孔。
唐青云喃喃咒罵道:“這個該死的徐鐵,枉我們還在擔(dān)心他的安危,他竟然一聲不吭一個人把木筏偷開走了......”田在山道:“不可能吧?他一個人坐木筏,又不安全,又沒有照應(yīng),他膽子又不大,怎么會干出這種事?”岳叢峰橫了他一眼,說道:“不是他干的,那他人呢,那木筏又去了哪里?”
一木道長也搖頭道:“我也覺得徐鐵干不出來這種事,可是......事實擺在眼前。這木筏不大,能不能乘坐九個人還是個問題,加上還要帶些水和食物,實在是不負重載,所以他破釜沉舟,豈有此理----干脆一個人先跑了......”
常樂天道:“如果他是真的一個人坐木筏離開回到中原,倒也不是壞事?!碧魄嘣葡蛩闪艘谎郏湫Φ溃骸澳阋詾樗桨不厝チ?,還能好心找一艘船來救咱們嗎?你還是別做你的千秋大夢了!”常樂天道:“如果他可以平安回去,是有可能找一艘船來救咱們的----這個機率應(yīng)該比我們在這里等船只路過的機率要大一些吧?如果他沒能平安回去,在大海里不幸遇難,那我們也要慶幸,幸虧我們沒有一起,不然就一起同歸于盡了......”
唐青云冷笑道:“照你這么說,我們還要感謝他把船偷走?”常樂天道:“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是不錯,不過,世事無絕對,他可不見得是你想的那樣......”唐青云皺眉道:“你這人怕不是瘋了吧,這當口了,居然還幫他說話!”
常樂天“唉”了一聲道:“你沒明白我說的話。其實我是擔(dān)心,徐鐵根本不是一個人坐木筏走了,而是......”洪海棠凝神向他看去,說道:“你覺得徐鐵可能已經(jīng)死了是么?”常樂天點了點頭。何九道:“愿聞其詳。”常樂天道:“我覺得徐鐵有可能被殺死了......”一木道長問道:“被誰殺死?”岳叢峰問道:“那他尸體在哪里?”常樂天沉吟道:“被誰殺死不知道......至于尸體,最簡單的就是拋入大海?!?p> 唐青云冷笑道:“那么咱們做的木筏呢?怎么說?”常樂天道:“也被拋入大海了啊?!碧魄嘣茡u頭道:“胡說八道一通。”田在山也搖頭道:“不通。把木筏也拋進大海講不通?!背诽斓溃骸靶扈F和木筏一同不見蹤影,只有這樣才會制造出一種假象----徐鐵把木筏偷走,一個人跑了?!碧镌谏降溃骸翱墒悄痉]有了,殺死徐鐵的人也不能離開風(fēng)火島了,你怎么解釋?”常樂天緩緩說道:“也許這個人根本就不想讓大家離開風(fēng)火島......”
唐青云打斷他,嗤嗤冷笑道:“你這猜想簡直是胡說八道!”田在山搖頭道:“還是徐鐵把木筏偷偷開走了可能性大些。是不是,武掌門?”武青泉含糊的“唔”了一聲,不置可否,何九、一木道長和岳叢峰都各自表態(tài),包括洪海棠在內(nèi),都還是覺得徐鐵將木筏偷開走更合理些,常樂天笑了笑,也就不言語了。
何九忽然沉聲道:“徐鐵怎么敢自己一個人坐木筏走?他是夜里走的還是天明走的?”
常樂天道:“徐鐵絕對不敢自己走,我覺得就算真的他有偷木筏走的想法,一定是別人慫恿他一起走,不會是他‘單獨’這么想、這么做的?!?p> 眾人聽了暗暗點頭,心道:“這還有點道理?!?p> 常樂天道:“至于他是夜里走還是天明走的,毫無疑問是夜里----天明有可能有誰早起,可能會見到。選擇在天黑時候走,一來大家都睡了,無人發(fā)覺,二來夜里退潮時間,海浪會把木筏推進大海?!彼D了一頓,說道:“其實我想,可能是某一個人和他約好了某時和他一起走......”
武青泉問道:“這個人,會是誰?”常樂天盯著他的臉,嘆道:“我還沒想到......”
何九說道:“這些問題我們不易回答,這里還有一件事我們不妨想一想,他怎么不怕離開的時候被別人發(fā)現(xiàn)?我們?yōu)槭裁唇裉炱鹕矶计鸬媚敲赐恚俊币荒镜篱L失聲道:“你的意思是----”唐青云搶著說道:“你說我們可能著了他的道兒?比如說,中了他的迷香......”何九看了他一眼,眼中盡是責(zé)怪之意,他說道:“何必用迷香這么復(fù)雜?”常樂天附和道:“是啊,我們在大廳他是不敢公然用迷香的,回到房里他要是每間屋都熏一下迷香更不可能----未免太麻煩了,而且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p> 武青泉忽道:“如果把迷藥放在食物里或者水里就不用那么復(fù)雜了?!焙楹L倪@時漲紅了臉孔,說道:“食物和水都是我親手弄的,武掌門是在懷疑我么?”常樂天忙道:“何掌門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說在食物和水里邊下藥比較容易。”洪海棠眉頭一蹙,“啊”了一聲,忽然記起一事,說道:“我想起來昨天傍晚做木筏快結(jié)束的時候,我在烤魚,鍋里邊的水沒有了,我便讓徐鐵回去到廚房里再端一鍋水過來。他是一個人回的山莊,如果是他下迷藥,那么這倒是個很好的機會。”
何九點頭道:“這確實是個好機會?!币荒镜篱L與武青泉、岳叢峰對視一眼,心道:“想必是這樣。”田在山道:“他從山莊回來的時候好像不太對勁,我看到他神情有些異樣?!碧魄嘣频溃骸拔乙部吹剿辉趺磳牛欢ㄊ撬谒锵铝怂?,卻又擔(dān)心這藥見不見效?!背诽斐烈鞯溃骸八袂楫悩邮遣诲e,但我覺得好像是受了驚嚇,有點失魂落魄。還有,我記得他后來也喝了水的。”
唐青云不耐煩的說道:“他可能假裝喝、實際上沒有喝,也可能含在嘴里趁我們不注意時候吐掉,又或許事先服了解藥,所以真喝也不怕?!背诽斓溃骸斑@個人被邀請上風(fēng)火島,隨身還帶著迷藥和解藥,不是很奇怪嗎?”唐青云“哼”的冷笑一聲,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幾個人或在嘴上、或在心里把徐鐵都給罵了個遍,罵了許久,也罵不出什么新意了,這才慢慢住口。何九看看天上烏云密布,喃喃說道:“剛剛還是晴天呢,怎么說變天就變了?”武青泉木然道:“咱們回山莊去吧,吃了飯再做打算。”
八個人回到山莊,洪海棠與常樂天生火煮飯,余人在大廳里商議接下來該如何是好。能伐的樹已經(jīng)伐完,剩下都是灌木,再做一個木筏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了,這就意味著大家只能待在原地守株待兔,寄希望于外來的船只經(jīng)過這里。廚房里的糧食已經(jīng)不多,大家每日里吃魚也吃得膩了,明天看看能不能捕到野兔,或者鳥也好。
廚房里,洪海棠和常樂天煮好了一大鍋魚湯。洪海棠又和了一些面在碗里,用一根筷子筷子撥了一條條的面下到魚湯里。常樂天看得有趣,笑問道:“這叫什么?”洪海棠微笑道:“這叫做面魚,我老家里都是這么吃的。”常樂天見她用筷子撥出的面果然好像一條條小魚,忍不住微笑道:“這名字倒也形象。”洪海棠嘆道:“這是窮人的吃法,連湯帶面、連飯帶菜都有了,我只怕他們吃不飽呢。咱們現(xiàn)在糧食越來越少,能省就省一些吧?!?p> 常樂天眼睛移到一個紙包上,他拿起來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洪海棠瞥見了,說道:“那是茶葉,封三娘之前留下的?!背诽臁班拧绷艘宦暎舸舫錾?。洪海棠又道:“昨天你們在海灘上扎木筏,我燒水給你們喝的時候放了一點兒,徐鐵后來又用了一點,現(xiàn)在不多了?!背诽旌鋈徽f道:“這個茶葉會不會有問題?”洪海棠睜大了眼睛,說道:“會有什么問題?”常樂天緩緩道:“你想啊,我們今天都起那么晚,原來說是徐鐵下了迷藥,我一直奇怪徐鐵怎么會隨身帶迷藥,可是如果是茶葉有問題就比較容易做手腳......”他頓了一頓,續(xù)道:“還有,封三娘死了之后封長平變得瘋瘋癲癲,也許也和這茶葉有關(guān)系......”洪海棠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可是你一直懷疑封長平是裝瘋的呀?!?p> 常樂天搔了搔頭發(fā),答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