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美麗卻難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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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差不多得了。我也要閉店了?！崩习蹇戳艘谎鄢潆姷氖謾C(jī)，對孟浩說。
“好的好的?！泵虾苹剡^神來，忙不迭地說。
果然，手機(jī)打開之后，接連不斷的信息響個不停。
“好家伙，你這一關(guān)機(jī)，這是把聯(lián)合國都驚動了吧？”老板取笑著說。
孟浩打開微信，略微查看之下，自己也笑了。
肯定的，嫂子的催促信息、留言就有幾十條；羅霞假冒的那個“潛水的魚”，也有十幾條信息。
但是，孟浩不想點開查看，因為這些都已是過去的事了。想立刻刪除這條“潛水的魚”，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忍住了。
“沒有來自聯(lián)合國的慰問，更沒什么新聞?！泵虾菩χf。
用手機(jī)付了賬，老板立刻做出關(guān)店休息的樣子，孟浩連忙致謝后走了出來。
夜風(fēng)還是蕭瑟，枯葉仍在亂飛，寒涼只有加重；路燈依然昏暗，高樓人家的亮窗已經(jīng)很少，無邊寂寥平添許多。
但此時的孟浩，對這些都不再畏懼。
那小瓶白酒的酒力，正在支撐著他疲憊的身心，歪歪斜斜地走出小道，轉(zhuǎn)去大街中。
“潛水的魚”，這羅霞真能遮掩。
孟浩苦笑之余，更還氣憤。氣憤之余，他也生出一份感嘆后的感謝“沒有這條潛水的魚，真的不能與吳萍再見的。這就是緣分吧！”
孟浩再想了想，羅霞還是很有心機(jī)的。她知道他喜歡詩詞，所以用這個昵稱，而他并未深想。
唐代大德善無畏，曾經(jīng)寫下“如人飲水，冷熱自知”的話；岳飛的孫子岳珂，借來寫出“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而納蘭容若，再借來作自己詞集的名稱——《飲水詞》。
不管什么人飲，飲什么水，只要進(jìn)到腹中，對于冷暖的感知就是“自知”無疑了。多愁善感的古人更還以魚來比擬，盡顯無奈。
孟浩看看寂寥的夜色，再看看身上的合體西服，更覺無奈。
西服雖然顯得穿著的人板正些，但畢竟領(lǐng)子開得很是寬闊。秋夜寒風(fēng)直貫而入，孟浩滿懷冰冷。
但即便醉意深沉，他也不想攏住肩膀，再用手拉緊兩邊的衣領(lǐng)來遮擋一些蕭風(fēng)。
那樣，更會使路人見到他而覺得這個暗夜中獨行的男人猥瑣，令他覺得更加不堪。
“對不起。”想起吳萍道別時說的話，孟浩更是暗自苦笑“她已不再糾葛于往事，我卻還在顧影自憐，真是自尋煩惱??！”
眼前的凄涼景象，腳下的干枯落葉。身心俱疲的孟浩，只能獨自面對。
真如納蘭容若的詩句“誰念西風(fēng)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孟浩暗自感慨：“若是此時沒有感慨，才真的是全無心肝！”
——多愁善感的古人真是將紅塵俗世寫絕了，不再給后人留一點想象的空間。
二十五年前啊，現(xiàn)在想來真是眨眼就過去了，彈指就過去了，輕嘆一聲就過去了。
走在、跑在，落滿干枯槐樹葉的步行道中的那個少年，
你在哪里啊？！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真的是啊，越是困難，越是艱險，越是旁人說不可能、不能夠，他越要笑著向上攀，越要笑著向前跑！
走在、跑在，落滿干枯槐樹葉的步行道中的那個少年，
就是現(xiàn)在的我??！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辛棄疾的這首詞，真是太貼切了，真的讓我無言以對！……
在昏黃卻接連不斷的街燈的照耀下，踉踉蹌蹌走著的孟浩，不禁笑了起來，大笑不止。
——幼時，曾癡迷地看著飛翔于藍(lán)天白云下的鴿子，帶著腳下拴著的小哨，發(fā)出“啾啾”的悅耳聲響。
它們一圈一圈地，在我頭頂上方盤旋著越飛越高，飛過了高大的灰色屋脊，飛向了我的夢想天空。
隨著長大，往日里的小伙伴們，只好各自為自己的理想，或被迫為現(xiàn)實而忙碌。我當(dāng)然也是這螻蟻一般的人群中的一個，不弱于任何一個人的忙碌著。
世界驟然展現(xiàn)在面前。
像是人們坐在劇院里低聲說笑著期待、猜測著的精彩的劇情，而那道寬闊無比的暗綠色絨緞大幕，于人們不覺中被猛地拉開一般。
或是精彩紛呈而喜笑顏開，或是悲憤迭生而涕淚自拭。
我的人生，我的真正拋去了童幼純真快活的人生大幕，如同這暗藏神秘悲喜的大幕，就此拉開。
舞臺中人影攢動，說笑聲、吵鬧聲、叫罵聲、悲戚聲、慨嘆聲，大打出手、捶胸頓足、激昂慷慨、憤世嫉俗、懊惱不已……
舞臺中的那人，既有慌亂，有茫然，也有來自內(nèi)心自覺或外力壓迫之下逼不得已的勇敢言行。
那個人，似曾相識。
一會兒謙恭，一會兒傲慢；一會兒淡定自若，一會兒愧悔萬般；一會兒得意忘形，一會兒痛苦不已……
刺眼的舞臺燈光猛地照來，清晰無比——這個可笑如馬戲團(tuán)小丑一樣的主角，不是自己又是誰？！……
孟浩邊歪斜地走著，邊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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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女兒孟珂睡去，另一間屋的母親也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羅霞獨坐在沙發(fā)上，仍是暗自落淚。
被響聲驚動，母親似乎覺得異樣，借故上衛(wèi)生間，走進(jìn)屋來默默地看著她。
“媽，您快睡吧，我沒事。”羅霞趕緊站起來笑著說。
母親看看她：“今晚到底去哪兒了？有什么事？”
“就是同學(xué)聚會，酒沒喝，咖啡卻喝得多了，睡不著。”羅霞掩飾著說。
“睡不著也得睡啊?！蹦赣H盯看了她許久，轉(zhuǎn)身離去，“甭管什么，喝進(jìn)自己肚里，就只能自己忍著?？焖?，躺下心平氣和就睡著了！”
羅霞暗想“可不是嗎？干坐著有什么用？亂想有什么用？”
躺在床上仍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羅霞暗笑“還好，比起在沙發(fā)上干坐著，還是省了許多力氣。”
——還能笑得出來啊，真是全無心肝！
愛慕的男人終于將我攬進(jìn)他的懷中，但又像短暫的夢一般很快消失了。更還再相見已幾乎成為寇仇，哪里還笑得出來啊！……
羅霞暗自暢想，暗自悲傷。
但若以那她總覺得短暫，畢竟是真實相處的兩人美好時光，仍可以從記憶中隨時取出來不斷安慰自己，即便不甘心還能怎樣？
已經(jīng)很好了——相比孟浩與吳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