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踏步,橫掃,鞭腿。
幾乎是本能一般,在這個明顯來者不善的黑衣男子出現(xiàn)的一瞬間,李敖直接俯身沖刺,一記鞭腿直掃男人面門。
“嗬…”男人嗓子里發(fā)出一陣嘶啞的笑聲,他伸出手,風(fēng)輕云淡的用胳膊擋下了李敖的鞭腿。
“這么硬?!”
李敖強忍著痛意向后退去,他感受著自己腿部隱隱的陣痛,有些愕然。
“這個人的骨頭是鐵做的么?”
“不對!”
“赤水銀……”李敖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男人,緊繃著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jīng),“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男人跳下窗戶,沉重的腳步踏在木制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而他拉開自己的斗篷,泛著金屬光澤的猙獰面容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
“掃描…確認,A2級能源。好,好?!?p> 男人站定在原地,赤紅的眼眸中泛起一陣波瀾,隨后他像是看到美味的食物一般,滿意的點了點頭。
“跑!”
李敖怒吼一聲,轉(zhuǎn)身一掌將呆若木雞的周游推出房門,而后回身側(cè)踢,當(dāng)男人準備像上一次抵擋攻擊,伸出手臂時,李敖由踢技轉(zhuǎn)為借力,在堅如鋼鐵的男人臂膀上用力一踏,退出了房屋。
“你怎么還不走!”當(dāng)李敖?jīng)_出房門,看到原地不動的周游時,李敖頓時怒火叢生:“你留下只會拖累我,快走……”
當(dāng)李敖看到周游身后驚魂不定的女孩時,李敖咽下了之后的話語,轉(zhuǎn)為一聲無奈的嘆息。
“帶著小妹走,窗外的應(yīng)急分組應(yīng)該得到消息了?!崩畎阶⒁曋毫逊块T,緩步向屋外走來的周游,聲音沉重:“我拖住他,快走?!?p> 周游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敖的身影,也沒有遲疑,咬了咬牙抱起了女孩,推開房門離開了屋子。
周游抱著自己的妹妹,身后就是只身面對必死之局的李敖,他奔跑著,不顧女孩的哭泣與哀嚎,也聽不到悶哼聲。仿佛自己的一切只剩下了這兩條腿一樣。
“咳…”周游看著自己的父親,耳旁什么也聽不到,只有那個高大嚴厲的男人,數(shù)不清的責(zé)罵。
“畫畫?”他拿出周游在被窩中打著手電畫下的畫作,踩在腳下狠狠的碾了兩下,隨后便是宛如落雪的紙屑,零落在低頭啜泣的周游頭上。
“你能不能看看你的師兄?看看他們仨,那個不比你努力?那個不比你更配得上周家的傳承?”
“你記住周游,如果以后我死了,你還是如此不求上進的廢物,別怪我為了傳承,不留你任何遺產(chǎn)?!?p> “小弟啊,你得努力,練武,別辜負師父的話?!?p> 二哥翻身上了他的房間,留下兩顆蓮子后一臉關(guān)切的對周游說道。
“周游,明日跟我練武,我會讓你更強的?!?p> 三哥的信息。周游合上手機,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怎么想的?”
方結(jié)束挑戰(zhàn),剛回到道館準備休息的李敖,一臉淡然的看著師父的兒子,不急不緩的問道。
“我…我怎么想的?”
周游看著面前那個令他無比敬畏的大哥,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男人,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給了他選擇的人。
“我想…畫畫。”
跟二哥說,他會說你要努力,要繼承道館。跟三哥說,三哥會直接跟父親去說,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那么,大哥呢?
“哥……”周游跑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如灌鉛般沉重,而自己的妹妹也被應(yīng)急分隊接走。但不知為何,周游不肯離去。
“哦?!崩畎娇粗鴾喩韨吹闹苡?,輕輕點了下頭。隨后站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會去告訴父親么?”
周游緊張的看著眼前的房門,在慌亂之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第三天,乃至一個月后。周游發(fā)現(xiàn)沒有父親的責(zé)罵后,明白了李敖?jīng)]有將自己的話語告訴任何人。而因為自己最為心愛的徒弟回歸,父親回家的次數(shù)也少了,自己畫畫的機會也多了起來。
直到,自己看著慘淡的成績單,還有后面空白的家長簽字。
一向成績名列前茅的周游知道,自己只是有些放縱了,只要他勤加努力一些,他就可以回到原先的位置。
可他的父親,會給他這個機會么?
當(dāng)周游一籌莫展的時候,李敖敲響了他的房門,走進屋中拿過了他的成績單。
“下個學(xué)期,能回到原先的位置么?”
還是一個疑問。
周游呆呆的看著眼前已經(jīng)頗具風(fēng)采的男人,隨后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誰給周游簽的字?!”父親坐在高堂之上,惡狠狠的盯著臺下四人。
“我?!睕]等驚魂失措的周游說話,李敖跪在父親面前,沉聲說道:“我偷拿了小弟的成績單,因為我最近總是讓小弟幫我寫作,耽誤了成績。我惶恐之際偷拿了他的成績單,模仿師傅的筆跡簽了字?!?p> “玉佩?”
面對著眼前仿佛神游般的周游,長安焦急的對他吼道:“對,玉佩,你的玉佩呢?”
周游仿佛如夢初醒一般,突然驚醒:“對,玉佩!”
他用手在身上到處摸索著,兜里,內(nèi)兜,腰間,脖頸。
沒有?!
“玉佩呢?!”
周游咬著牙努力的回想著,是脖子,自己一直戴在了脖子上。
脖子?
周游愣在了原地,他突然想到了,方才的一句話。
“你要是敢把道館給我,我就會立刻把他賣掉!”
李敖那時揪著他的衣領(lǐng),語氣堅定的說出這句話。
衣領(lǐng)?!
“玉佩…玉佩在李敖身上?!敝苡伟c倒在地,對著長安輕聲說道:“我終于知道了,為什么那個赤水銀不去追我,我知道了……”
“你讓我選了那么多次,為什么……”周游晃晃的站起身,聲音哽咽:“為什么偏偏這次,要幫我選???!”
周游一聲怒吼,邁開沉重的雙腿,不顧身上止不住的痛楚,拼了命的向著屋子跑去。
長安臉色一凝,隨后和李清泉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跟上了周游,一同向著房屋跑去。
李敖癱倒在角落中,看著逐漸向他逼近的壯碩男子,感受著宛如快散架的身體,苦澀的笑了笑。
“點子背啊,碰到這一大家子?!?p> 周宇生,你兒子找到了我,你救了我,咱們的恩情總算是還清了。
李敖眼前有些模糊,他想到了那天自己被賣到乞丐集團的手里,是哪個流著鼻涕的富家小孩,傻愣愣的在人販子賣掉自己的地方藏了半天。
還有那個宛如神兵天降,三拳兩腳打翻一片人販的健壯男人。
但是啊,你女兒的債,我還沒還呢。
就像是眼前一樣,那一場車禍中,李敖癱倒在后座之中,看著昏迷不醒的小妹,撕心裂肺的喊了出來。
“右腿,保不住了?!?p> 他永遠都忘不了,周宇生一個練武的堅毅男子,在得知自己女兒右腿截肢的消息時,宛如天塌了一樣的模樣。
“是我…都是我…”病房外,李敖捂住自己的臉,失神的喃喃自語。
因為他不想跟師傅坐在一起,想要坐在后座,小妹才會跟自己換了座位。
“都是我的錯……”
“李哥,我想去水族館?!标柟庀?,病床上的小妹笑顏如花,宛如平常一樣的對著自己撒著嬌。
那一天,一直以負債者身份自居的李敖,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
“還不完的。”李敖看著舉起手臂的黑甲男子,不知為何,嘴角勾勒起一個微小的弧度:“至親的債,我還不完?!?p> 李敖舉起那顆珠圓玉潤的玉佩,而黑甲男子的手臂也停滯在了半空中,貪婪的掃視著李敖手上的玉佩。
“你想要這個?”李敖的臉上,帶著從未在他臉上出現(xiàn)的燦爛笑容,窗外的夕陽散落在他的周身,一直緊繃著一切神經(jīng)的李敖,用著殘破的身軀感受著從未見過的溫暖。
“那就過來吧?!崩畎綇堥_嘴,玉佩順著他的動作,進入了他的身軀。
裹挾著重力的拳頭停滯在李敖的面前,那個黑甲男人宛如發(fā)了瘋一般的嘶吼著。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你就是一個傀儡?!崩畎娇人粤藘陕?,隨后抹了下嘴,抬起頭對著男人沉聲道:“來吧,赤水銀,現(xiàn)在一個健康的,健壯的身體擺在你的面前,你所渴求的礦石也在我的體內(nèi)。你還不明白,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么?”
“來吧,赤水銀?!崩畎叫Φ膹埧?,“你的新主人,在等著你。”
男人頓時痛苦的跪倒在地,他伸出手,想要扯下腰間的腰帶,但男人的臉上出現(xiàn)了止不住的哀求,仿佛有一個意識在與他爭奪著這具軀殼的使用權(quán)一般,他想把手遠離腰帶,可他的每一塊骨骼,他的每一寸皮膚,都早已不屬于他了。
“求求你,別,別!”
男人痛苦的哀嚎著,那連帶著神經(jīng)與血管的腰帶,被他自己殘忍的撕了下來,而伴隨著一陣令人的膽寒的摩擦聲,無數(shù)道赤紅色的半凝固液體從男人的七竅中緩緩流出,回歸到腰帶之中。
看著逐漸向他身體蔓延的赤紅色水銀,李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陰霾,他平靜的注視著那代表著死亡與劇毒的水銀,仿佛接下來遭到厄運的不是自己一般。
“心坎,對門,五定,一共三十二個穴位?!崩畎捷p聲呢喃道,回憶拉的久了,就想起那天師父教會他的東西:“三十二穴一但失守,則四肢無力而難受控?!?p> “希望你是對的,師父。”
那閃爍著寒光的水果刀,靜靜的擺在李敖的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