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衛(wèi)營緩緩行走在山野土崗間，宛如長蛇般，蜿蜒曲折出長長一條，看不盡頭尾。
張玉郎騎馬載著小郡主，晃蕩在隊伍中間，苦哈著臉。
云飛煙身穿普通兵服，背劍策馬跟在一旁，神色淡然，姿態(tài)輕松。引來不少兵士側(cè)目。
她輕身功夫極為高明，人兒又不滿百斤，故而受鞍馬勞頓的影響極小。
但兵士們側(cè)目的不是這個，他們覺得小哥云飛煙看上去郡主還耐看，透著一股子迷人的風韻。
眾兵士們望了一陣，心下均是一驚，暗暗想道：
“莫非我真正喜歡的是男子？”
后衛(wèi)營離開長安府已有十日，路程走了四百多里。
這十日來，張玉郎胯下坐騎也換了十次，屁股也經(jīng)歷了麻木，紅腫，破皮，結(jié)疤，再到麻木的過程。
苦不堪言！
軍中無肥馬，挑來挑去也尋不出一匹背厚多肉的，無奈，他只好命手巧兵士將被褥裁成厚墊。墊于馬背。
這才稍微好受一些，但每日里行軍依然如上刑，呲著牙咧著嘴，表情包豐富。到了夜間只能爬著睡。嘴里大呼小叫，屁股撅起老高。
這怪異姿勢，常逗的小郡主掩嘴咯咯直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瞇成月牙。
可愛的猶如二次元少女。
但云飛煙卻一次都沒笑過，俏臉上紅霞常駐不褪。
從兩女反應來看，便知各自道行深淺，一個純潔如白紙，一個已經(jīng)染色。而執(zhí)筆作畫的人，是他。
這讓張玉郎疼痛之余，心下甚慰。頗有成就感。
正想著，傳令兵從前面策馬迎面沖來，翻身落地稟道：
“報統(tǒng)領(lǐng)，何將軍請郡主前往大營一敘?！?p> “請郡主？”張玉郎一愣，眉頭皺起。
“請郡主！”
“可曾請本統(tǒng)領(lǐng)？”
“不曾提起，只說請郡主前去?！?p> “就說郡主沒空，不去！”
“這...”
“去復命吧！”
“遵令！”
傳令兵疾馳而去，張玉郎暗暗惱火。
好家伙，請郡主不請我，看不起誰呢？
我若不發(fā)話，郡主軟妹妹能去？她現(xiàn)在對我可是言聽計從！
硬氣霸道拒絕了何將軍邀請，心下卻有些沒底。張玉郎揮手，招來副統(tǒng)領(lǐng)詢問道：
“你說，如此做，何將軍會不會惱羞成怒，率軍打過來？”
身處軍營，如履薄冰，這感覺讓人很不爽。
副統(tǒng)領(lǐng)三十多歲，胡須濃密，眼神靈動，透著一股子機靈勁，聞言略做思索，語氣謙卑道：
“大人放寬心，何將軍不敢?！?p> 不敢就好，張玉郎暗暗松口氣。
卻聽副統(tǒng)領(lǐng)又道：“何將軍雖不敢殺來，但統(tǒng)領(lǐng)今日拂了何將軍臉面，日后若去了中軍，怕是會橫生枝節(jié)...您知道的，將在外，罪名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殺個人就跟隨地噓噓一樣隨意?！?p> 話雖糙，但比喻的很恰當。
“那不去中軍便是，再說了，就算去了中軍，他也未必能奈何本統(tǒng)領(lǐng)！”
張玉郎微微一笑，目光轉(zhuǎn)向云飛煙，自信涌上。
我有殺器，有何懼哉！
云飛煙明眸回望，輕輕搖了搖頭。
兩人目光對點，黏住激烈交鋒，眼神對話如下。
“你能擺平的對吧，飛煙？”
“擺不平，這是軍隊，不是江湖，我武功雖高，但萬軍之中...怕是也保不住你?！?p> “完了，我命休矣?！?p> “我雖然擺不平，但可以萬軍之中帶你安全離開?！?p> “那還好，我沒那么慌了，你也不會變成寡婦?！?p> “不過我只有七八成把握，畢竟萬軍叢中，誰知道有沒有特別高的高手隱藏其中?！?p> “完了完了，要涼！”
“不過我可以在他殺你之前，先將他殺了?！?p> “哎，你早說呀，嚇得我小心撲通撲通...”
...............
“大人？大人！”
耳畔響起副統(tǒng)領(lǐng)呼喚，張玉郎回過神，戀戀不舍收回目光，心頭有些迷惘，眼睛瞪久了，有些酸澀。
“大人，何將軍又派人來請，這次連您一起請了。”
副統(tǒng)領(lǐng)說著，朝馬前努嘴示意。
傳令兵半跪于地，抱拳仰頭，神色尷尬。
看樣子跪了好一會。
張玉郎臉上一熱：“快快請起，本統(tǒng)領(lǐng)應了，稍后便來。”
.........
中軍大營。
何將軍端坐主位，黑著臉，案幾上擺著一個拆開的錦囊，氣氛有些凝重。
十天來，他無時不刻在思索，如何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頭發(fā)都熬白許多。
張玉郎舒舒服服躲在后衛(wèi)營里，郡主軟妹妹陪著，還有奶媽伺候，日子逍遙快活，不但不幫不上忙，還使勁拖他后退！
他很生氣，幾欲帶兵沖進后衛(wèi)營，將張玉郎拖出來暴打一頓。
待又想到金牌兩個字，他冷靜了下來，目光望向側(cè)下方。
那里坐著兩人，一老一少。
老者須發(fā)花白，身著紫袍，胸口繡著鳳凰，預示著其身份是皇親國戚，品級至少三品以上。
背景通天。
少年面白無須，星眸妙目，異常俊俏，穿一身緊身紫服，勾勒出妖嬈身段，雖是男子，但氣質(zhì)頗為陰柔。
老者是青河守節(jié)，更完整的身份是前大武皇帝的二舅子，李通。
另一個身份是承德王后的二表哥，現(xiàn)大成皇帝與長平郡主的表舅，官從二品。
稱呼雖復雜，關(guān)系其實說來也簡單，核心便是，前大武皇后的母親與承德王后的母親是親姐妹。李通是前大武皇后的二哥，承德王后的二表哥。
青年是李通之子李克，長平郡主與皇上的表表哥。
雖然親戚遠了點，但確實是兩個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未出五服。
此次北征，明除索命門，實圖北原守節(jié)趙泛，其與索命門勾連不清，相互庇佑。
長安府北面，共有三個守節(jié)，最北面是青河府守節(jié)的地盤，距離長安府一千五百里外。
中間是北原。距離長安府一千兩百里外，河西府最近，距離長安府六百里。
想一舉功成，且不落口實把柄，其中關(guān)鍵，便在青河守節(jié)李通父子身上。
何將軍暗暗郁悶，趙家成為北原守節(jié)，已有三世，歷時五十多年，在北原根深蒂固。
趙泛身為第三代掌控者，名義上手握三萬精兵駐守當?shù)?，實則是土皇帝，軍政大權(quán)一把抓，北原府尹完全是擺設(shè)。
皇上想動趙泛，但卻不能光明正大出手，因為大夏朝除了趙泛，還有二十四個手握大權(quán)的守節(jié)。
輕舉妄動非但不能殺雞儆猴，反而會讓眾守節(jié)人人自危，拼死一搏。
故而皇上的意思是，青河守節(jié)李通出兵，并背下滅藩之名，朝廷暗中從旁輔助，接過北原實際掌控權(quán)。
沒有許諾任何好處。
李通接過圣旨，微微一笑，并沒有表態(tài)，只推說青河守節(jié)身兼守護邊關(guān)重則，不可妄動。
一副老奸巨猾，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姿態(tài)，氣得何將軍肝疼。
李通不配合，他一點辦法都沒。
好在出發(fā)時，皇上給了一個錦囊，叫他無措時打開，這才有了長平郡主之邀。
營帳里氣氛正僵，兵士來稟，張玉郎攜長平郡主到了。
三人齊齊站了起來，望向營外。
一踏進帥營，張玉郎便被沉悶肅穆的氣氛壓得心有戚戚，腳下不動聲色往云飛煙挪了挪。
“表妹？”
“長平！”
“表哥？”
三人齊喚出聲，一老一少一長平。
風格陰柔的青年上前一步，緊緊攥住長平的小手，又叫一聲表妹。
老者目光意味深長望了長平一眼，神色滿意，轉(zhuǎn)過頭道：“何將軍，你所求之事，本守節(jié)應了?！?p> 這眼神...不像看親戚，倒像是看兒媳...張玉郎心下一沉，暗覺不妙。
何將軍臉色一黑，糾正道：“李大人，此事是皇上所求，非本將！”
老者微微一笑，并不爭辨，望著長平郡主說道：“長平，你舅母很想念你?！?p> 青年附和道：“表妹，去我家住一段時間吧，表哥都好久沒見你了?！?p> “表哥，我...”長平郡主掙開手，俏臉糾結(jié)，眼巴巴望著張玉郎。
她從小長在王府，這次隨軍北行是第一次出遠門，皇上要求的，她也想來。對于僅見過幾面的表表哥，雖然開心，但更多是陌生，以及對未知的恐懼。
她很無助，很慌。
張玉郎心頭不爽涌上，一把將長平塞到背后護住，板著臉道：“挾裹郡主，膽子不小哇！”
一個大帽子扣過去，也不管對方接不接得住。
“放肆！”
“大膽！”
李通父子同聲同意不同詞，齊齊怒喝。
主怒仆動，滄啷聲起。
李通身后四名侍衛(wèi)怒目而視，上前一步，齊刷刷拔劍。
剛拔出一半，一道光芒閃過，四人僵住。
幾秒后，噗通噗通聲響，四人齊刷刷倒地，脖子間露出一道細血線，往外噗噗噗飆著血，濺射出去老遠。
好快的劍，好快的人！
活著的眾人心下一凜，又一寒，目光驚恐望向張玉郎身后。
剛才，眾人眼睛一花，四個侍衛(wèi)已經(jīng)齊刷刷倒下，太快了沒看清，好像就是他背后之人動的手。
張玉郎一手捂住長平郡主眼睛，一手抱起輕飄飄的她，往后迅速挪了幾步，躲開血跡濺射，先贊賞望了一眼云飛煙，這才轉(zhuǎn)頭對目瞪口呆的父子兩人道。
“干什么？不要動不動就發(fā)飆，嚇到郡主怎么辦？就算嚇不到郡主，脖子不小心撞在劍上怎么辦？諸位可都是位高權(quán)重的人，性命金貴，完全沒必要嘛！”
“是，是，”李通神色尷尬應著，轉(zhuǎn)頭求助：“何將軍，這...”
這什么這，你先動的手，本將軍也沒轍...不過也不能不管，他腹誹著，相互介紹道：
“此乃皇上親賜金牌小衙差張玉郎?！薄按四饲嗪邮毓?jié)李通，李克父子?！?p> 三人對望了一眼，對相互的身份。手段，脾氣都有了大致了解，
“幸會！”
“久仰！”
“客氣！”
三人堆上虛偽不失客氣的笑容，先后表態(tài)，揭過不愉快一幕。
身后，四名涼透的侍衛(wèi)被兵士們拖了出去。地上拉出長長幾道血跡，似在訴說四人冤屈。
雪夜白衣人
今日休沐，第三章，等下應該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