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隨手拿過桌案上的茶盞,一飲而盡,淡聲道:“事到如今你仍這般從容自若,莫不是還有我尚未猜到的后招?”
上官霂一邊撫著手上包裹的紗布,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方大人話還沒有說完,我怎知方大人究竟猜到了多少,不妨全都說出來,若有不周全的地方我也好給方大人補(bǔ)充?!?p> “好,那我就索性說個清楚。”方紫嵐微微一笑,又自斟自飲了一杯茶。
而后,她繼續(xù)道:“你本以為蠻族驅(qū)狼一事若是處理不當(dāng),我輕則革職重則丟了性命,卻沒想到北境軍中多的是胸中有家國勝過陰謀詭計的人,半路上殺出一個祁聿銘成了我的替罪羊。所以你就轉(zhuǎn)了心思,打算用內(nèi)宅人命來拖我下水……”
“方大人此言差矣?!鄙瞎匐幊鲅源驍嗔朔阶蠉梗拔业拇_轉(zhuǎn)了心思,不過是在祁聿銘成了你的替罪羊之前,我想要你的命?!?p> 方紫嵐失笑道:“原來那夜錦熙樓之宴,你在府上等我并不是為了確認(rèn)幾家親事,而是為了確認(rèn)我的生死?”
“看來方大人是沒有想到我那個時候就和上官舊人有來往了?!鄙瞎匐幒敛灰馔獾匦α诵?,“可惜那些人蠢得很,以為方大人是個好打發(fā)的女人,我三言兩語他們就派了殺手暗殺你?!?p> “你雖然知道我不好打發(fā),但卻知我中了毒身體有恙。可我不明白,即便我中了毒,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是暗殺的好時機(jī),你為何要出此下策?”方紫嵐眼中是明顯的疑惑。
上官霂仍只是笑,“方大人還記得在軍中,上官敏說我此生無法再站起來之時,你說了什么嗎?”
“記得。我潑了你冷水,要你好自為之?!狈阶蠉姑碱^微蹙,“作為能精心布這樣一個局的人,我不覺得你會為了這么一句話記仇?!?p> “我就姑且認(rèn)為方大人是在夸我吧。”上官霂臉上閃過一絲苦澀,“我那時就覺得,方大人這般通透殘忍,狠心得連一絲希望都不給一個孩子,只怕不比我好過。這樣的人,若是與之為敵,并非易事?!?p> “這世上,有幾個人是真正好過的?”方紫嵐冷哼一聲,“暗殺不成,你就動了內(nèi)宅女子的心思。上官伶蘭許心與你,又有霍三娘那層關(guān)系,動起手來比取我性命要容易的多,是嗎?”
上官霂若有所思地?fù)u了搖頭,“若要一個女子動心容易,要死心塌地也不算易事。”
方紫嵐神色冷然道:“你究竟對上官伶蘭使了什么手段,讓她對你死心塌地,我沒興趣知道。我只是好奇,她若是知道自己成了你的替罪羊,會是什么反應(yīng)?”
上官霂反應(yīng)卻很平淡,“上官伶蘭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任何反應(yīng)都不足掛齒?!?p> 一旁阿宛聽得忍無可忍,上前道:“上官霂,你小小年紀(jì)竟如此冷酷無情,為了權(quán)力地位居然能夠殺害自己的家人……”
“你住口!”上官霂冷冷地打斷了阿宛,“你知道些什么就來斥責(zé)我?家人,那些上官氏也配?你可知他們是怎樣對待我的?我出身低微,上官世家中每一個姓上官的人都能對我呼來喝去頤指氣使。在他們眼中我不過螻蟻,就算被捏死了又有什么要緊?如今我就要他們看看,究竟誰才是螻蟻?”
阿宛憤然反駁道:“那上官伶蘭呢?她真心待你,好歹……”
“好歹什么?”上官霂笑得無比譏誚,“她不過是祖母死了,身旁沒有照顧的人,以為我能夠照拂她這才攀附與我,真心相待這種話,也就是你們女子才會相信?!?p> “你這種人,配談什么真心?”阿宛氣急,正要破口大罵一通,卻被方紫嵐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天快亮了,我倦了。”方紫嵐重新靠回了主座的扶手上,沉聲道:“上官霂,此事你打算如何收場?”
“說了這么久,方大人終于說到了正題上。”上官霂靠坐在輪椅上,唇角輕勾,“此事是上官伶蘭與霍三娘內(nèi)外勾結(jié),方大人只管如此與鐘堯大人說即可。一來可以洗清方大人身上的嫌疑,二來方大人此番放過我,日后建北都護(hù)府,我定會助大人一臂之力?!?p> “你這消息倒是靈通得很?!狈阶蠉拱戳税搭~角,神色冷了幾分,“若是我放過你,你可會放過我?”
上官霂愣了一瞬,似是沒有想到方紫嵐會這么問。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聽她聲若寒冰道:“我們這些站在對立面的人,從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不會放過我,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你。嫁禍女人出來頂罪,這種事我可做不出?!?p> 上官霂輕笑出聲,“我以為方大人殺伐決斷,沒想到竟會對女人手下留情。”
“你莫要搞錯了,我不是對女人手下留情?!狈阶蠉股裆?,“我只是不想放過真正的幕后主使?!?p> “方大人這是比鐘堯大人還不會審時度勢嗎?”上官霂只覺得好笑,“鐘堯大人都知道權(quán)衡利弊,方大人竟不知得過且過相安無事?”
“我正是因為看得清局勢,所以才知道若是放過你,死的人就是我了?!狈阶蠉共粍勇暽赜弥讣讚缸≌菩?,留下一道道紅色的印子,“你既沒有后招了,不妨認(rèn)輸吧?!?p> “認(rèn)輸?”上官霂忽的大笑出聲,“我為何要認(rèn)輸?方大人以為我為何要與你說這么多話?你方才喝茶的時候可感覺有何不對?”
方紫嵐輕嘆一口氣,“上官霂,你知道我不好打發(fā),還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招數(shù),以為我會中招嗎?”
像是被人揭穿了心思,上官霂滿臉的不敢置信,“你說什么?”
“你刻意中毒又劃傷了自己,我?guī)湍惆鷤诘臅r候沾染了你的血。這毒能通過皮膚滲入到我的體內(nèi),遇水更盛,讓我想想這是什么毒來著?”方紫嵐說得輕描淡寫,阿宛已經(jīng)忍不住沖上去揪住了上官霂的衣領(lǐng),“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