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一針見血,“慕容清,你以為激將我?guī)拙洌僬f些花言巧語,我就會乖乖任你擺布了嗎?”
“姐姐,我說過,往后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委屈了?!蹦饺萸迳裆J(rèn)真,方紫嵐卻是嗤之以鼻,“世子要我做什么?為你殺人,還是……”
“姐姐什么都不必做?!蹦饺萸宕驍嗔朔阶蠉沟脑?,篤定道:“姐姐只需在一旁看著,那些曾經(jīng)傷害過你的人,會付出何等代價?!?p> “慕容清,我不是什么無知小姑娘,不會受你三言兩語的哄騙。”方紫嵐回眸看了過去,冷聲道:“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說,還能顯得有幾分誠意?!?p> 慕容清抬起頭,定定地望著方紫嵐,“姐姐為何不信,我對你無所圖?”
方紫嵐怒極反笑,沒什么好氣道:“慕容清,倘若我今日告訴你,心甘情愿為你拼命,你會相信嗎?”
“信,也不信?!蹦饺萸宄吨阶蠉挂滦涞氖执绱缟弦?,握住了她的手腕,“今日,姐姐已為我拼過一次命了?!?p> “我不是為你。”方紫嵐咬牙切齒,慕容清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但我欠姐姐一回。”
方紫嵐為數(shù)不多的耐心被慕容清磨得所剩無幾,“慕容清,你再不說實(shí)話,我不介意用些法子,讓你開口。”
“姐姐當(dāng)真舍得,對我下手?”慕容清軟了語氣,既有討好之意,又有曖昧之感。
方紫嵐反手捏住慕容清的手腕,細(xì)白一段宛若藕節(jié),好像輕輕一折,就能掰斷似的。
慕容清微微皺眉,輕聲細(xì)語地呢喃道:“疼?!?p> 方紫嵐絲毫不為所動,“我殺了左先生,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恨不得我死的人,你也是其中之一?!?p> “姐姐,我最喜歡的,便是你這油鹽不進(jìn)的性子。明知要吃不少苦頭,還是不至死路不甘心。”慕容清忽然笑了,眸中似有萬千星辰閃爍,璀璨無比。
他頓了一頓,從容道:“既然姐姐想聽實(shí)話,那我便說實(shí)話。我確對你有所圖,只是我圖的不是現(xiàn)在,而是將來。”
“將來?”方紫嵐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面沉如水。
“以姐姐的聰慧,想是已經(jīng)猜到了?!蹦饺萸迕嫔闲σ飧ⅲ阶蠉股裆?,“令我長姐如履薄冰的位置,世子憑什么覺得我能坐得穩(wěn)?”
“憑你殺伐決斷,比你長姐心狠手辣?!蹦饺萸逯毖圆恢M道:“若我注定是天下之主,那將來的皇后,便只能是你。”
“世子莫不是在說笑?”方紫嵐冷哼一聲,“我個性偏執(zhí),一身傷病,既不可能長袖善舞收攏人心,也不可能母儀天下綿延子嗣,世子究竟看上我什么了?”
慕容清神情肅穆,鄭重其事道:“姐姐,我請求你在將來成為我的皇后,不是為了這些?!?p> 請求?這兩個字從慕容清嘴里說出來,方紫嵐只覺說不出的新鮮,然而心中一哂,年紀(jì)不大手段不少,這般能屈能伸,不愧是大祭司天命預(yù)言之人。
慕容清見方紫嵐沉默不語,便添柴加火道:“姐姐,只要你肯答應(yīng),往后天下生意,便是十分都在方家,又有何妨?”
“世子不必夸下???,方家有自知之明,斷沒有那般貪心。”方紫嵐神情淡漠,“更何況,縱然是天下之主,也沒有把持所有生意的道理。”
一道聲音自蓮車的白紗幔帳內(nèi)傳來,“法遠(yuǎn),心若有執(zhí)念,縱然是佛門,也不過是囚籠?!?p> 聽到聲音方紫嵐不由地愣了愣,她面前的法遠(yuǎn)大師看起來約莫四十多歲,因而她想當(dāng)然地以為了緣大師應(yīng)是垂垂老者,卻未曾想他的聲音聽起來意外的年輕,大概不過二三十歲。
法遠(yuǎn)大師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了緣大師卻并未給他說話的機(jī)會,語氣忽然凌厲了幾分,道:“大京崇佛,自是給予了寺廟僧人無上榮耀。但榮光太盛,便容易蓋過佛法本身,背后的陰影也會愈大?!?p> 他說著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法遠(yuǎn),你身為隆嚴(yán)寺住持,勿要以為有一身佛光加持,便可掩藏袈裟下的虱子?!?p> 了緣大師的話雖然說得隱晦了些,但方紫嵐卻是豁然開朗。物極必反,大京對僧人極度禮遇,理所當(dāng)然要求也極為嚴(yán)苛,從不敬佛祖為罪這種律法當(dāng)中便可窺得一二。
久而久之,僧人代替了佛祖,被推上了神壇。某種程度上,僧人的言行會被奉為圭臬,影響力之大,竟到了如今這般能夠決定人生死的地步……
方紫嵐越想越后怕,心道好在還有了緣大師如此清醒的得道高僧,憑借自身百葉寺住持的身份站出來,否則她真不知今日會走向何種結(jié)局。畢竟她權(quán)力再大,也無法對抗信仰。
“了緣師兄教訓(xùn)的是?!狈ㄟh(yuǎn)大師垂首道:“寂然今日還俗,便與隆嚴(yán)寺再無關(guān)系。”
“大師這話說的,什么叫再無關(guān)系?”方紫嵐輕笑出聲,道:“難不成寂然師父還俗后,來隆嚴(yán)寺上炷香都不行了?”
法遠(yuǎn)大師面沉如水,然而礙于了緣大師在場,也不好發(fā)作,正欲說兩句客套話緩和場面,就聽小沙彌道:“隆嚴(yán)寺香火旺盛,想來師叔還有許多事要忙。師父與我只是路過,便不多做打擾了,告辭?!?p> 方紫嵐微微頷首道:“今日多謝了緣大師,還有這位小師父?!?p> “方大人客氣了?!毙∩硰浛戳艘谎凵徿嚨姆较?,然后對方紫嵐一禮道:“今日若非見方大人一行人前來隆嚴(yán)寺,聲勢浩大,師父與我也不會趕至此處。方大人心系百姓,有求必應(yīng),實(shí)乃大京之福。”
“小師父言重了?!狈阶蠉箶[了擺手,待那小沙彌駕著了緣大師的蓮車離開后,她隨手把插在門檻上的梅劍收了回去,“今日我毀了隆嚴(yán)寺門檻,實(shí)屬魯莽,還望法遠(yuǎn)大師莫怪,改日我便派人來替貴寺重修門檻。”
“方大人有心了,只不過隆嚴(yán)寺廟小,承受不起。”法遠(yuǎn)大師冷聲道:“重修門檻這等小事,就不勞煩方大人了?!彼f罷轉(zhuǎn)身走回了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