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沉默了許久,終是讓步似的松口道:“袖手旁觀我做不到,你需要我做什么?”
方紫嵐抿了抿唇,衡量了片刻,才道:“兩件事。其一,替我送件東西去西境的獨孤家。其二,替我去看看獨孤林秀。”
“你是擔(dān)心獨孤林秀被扣住了?”慕容清皺了眉,方紫嵐不置可否,只是篤定道:“獨孤林秀必須站出來。”
“我明白了?!蹦饺萸妩c了點頭,“既然你開口了,那我定如你所愿?!?p> 方紫嵐沒有再說什么,直到慕容清離開,她才揚聲道:“你還打算在門外站多久?”
她話音未落,茗香便快步走了進來,垂首行了一禮,“主人?!?p> 方紫嵐不開口,茗香便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
“行了?!狈阶蠉固Я颂?,“你不是多禮的人,更不是偷聽的人。慕容清和你說什么了?”
茗香緩緩抬頭,卻仍未迎上方紫嵐的目光,側(cè)眸道:“我不配留在主人身邊,今日便自請離去……”
她話沒說完,就被方紫嵐打斷了,“慕容清拿了你什么把柄?”
茗香雙唇緊咬,見狀方紫嵐心中有數(shù),“若非與我有關(guān),你不會自請離去。然而依慕容清的性子,如果沒有利用價值,把柄便是殺人的刀。”
茗香一言不發(fā),方紫嵐擺了擺手,“罷了,我不強求,是走是留,你自己決定。”
聞言茗香張了張口,卻在對上方紫嵐蒼白的面色時,什么都說不出來,終是行禮退下了。
方紫嵐看著茗香的背影,神情晦暗不明。此時她不宜分心,加之她的事茗香知曉的不多,即便慕容清想要透過茗香打聽什么,也無關(guān)緊要。
眼下最重要的是,獨孤林秀和她手中的賬本,何時曝于人前?
許是方紫嵐的惦念起了效果,又許是慕容清或獨孤家做了什么,沒過幾日,便傳來獨孤林秀擊鼓登堂的消息。
消息傳來之時,阿宛正在喂方紫嵐喝藥,她的手不由地抖了抖,心中一股不好的預(yù)感止不住地彌漫開來。
方紫嵐扶住阿宛的手,順勢拿過了藥碗,神色平靜的像是早有預(yù)料,聲音卻像是在期待什么,“終于,要開始了。”
阿宛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是方紫嵐的手筆,但她的預(yù)感告訴她,有一張無形的網(wǎng),正在從此織起,不僅這一城的人被牢牢束縛,全天下的人也都難逃被網(wǎng)羅的命運。
命運?阿宛想到這個詞的時候,倏然憶起北境之中她與方紫嵐的對話。時至今日,她已經(jīng)沒有當初談笑風(fēng)生的坦然自若,有的只是茫然若失的不寒而栗。
“你要去嗎?”阿宛聽到自己的聲音,是偽裝得恰好的鎮(zhèn)靜。
“要去?!狈阶蠉苟似鹚幫胍伙嫸M,“臺已搭好,角已就位,怎能沒有觀眾?”
只是觀眾嗎?阿宛沒有問出口,只是任由方紫嵐換了衣裳,匆匆去了府衙,她緊跟其后,默然無語。
她們到的時候,府衙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獨孤林秀立于堂下,身形單薄好似紙裁,整個人明顯清減了不少。
“世子夫人,你來做什么?”獨孤明質(zhì)問的聲音一出,獨孤林秀的目光便隨之而來,卻是欲言又止。
“我來做什么?”方紫嵐意有所指地看向獨孤林秀,“我立輝堂兄為傅聰南所囚,傷重至此。這筆帳,我不該好好算嗎?”
獨孤明神情一凜,然而不等他開口,就聽獨孤林秀道:“是該好好算。”
方紫嵐微微頷首道:“有傅夫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傅夫人”這一稱呼被她刻意加了重音,獨孤明聽在耳中,只覺心下一沉。之前她喚“獨孤小姐”,今日卻換了稱呼。
若非知道什么,便是今日之景,與她脫不了干系。
思及此,獨孤明的臉色更沉了幾分,方紫嵐卻渾若無覺,而是與朝她大步走來的諸葛鈺相互見了禮。
“傅聰南轉(zhuǎn)任江南大營主將的文書消失不見了?!敝T葛鈺湊在方紫嵐耳邊,低聲道:“有人先我們一步動手了?!?p> 方紫嵐不動聲色,視線卻落在了獨孤明身上。諸葛鈺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你懷疑他?”
“真相未明之前,我有理由懷疑任何人。”方紫嵐收回目光,“諸葛大人以為呢?”
“倘若你的懷疑成真,獨孤家便是在劫難逃?!敝T葛鈺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但方紫嵐還是聽到了,卻并沒有答話。
堂上遲遲無人,圍觀眾人皆是竊竊私語,后堂謝琛姑且穩(wěn)得住,李祈佑卻是神色郁郁,“謝先生當真想好了,要審林秀表姐,與她背后的獨孤家?”
“既已擊鼓,便無不審之理?!敝x琛淡聲道:“玉成王殿下,縱然你稱其一句表姐,我也不能賣你這個人情?!?p> 李祈佑雙拳緊握,“傅聰南已入獄,林秀表姐一深閨婦人,有何辜?她身后的獨孤家,又有何辜?”
謝琛定定地看著李祈佑,“玉成王殿下,我想傅夫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身后的獨孤家亦然。”
他言下之意明顯,如今這個節(jié)骨眼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便是眼前的李祈佑。
“我……”李祈佑嘴唇翕動,面上青一陣白一陣。
“我理解殿下的回護之心。”謝琛主動給臺階道:“但還請殿下相信傅夫人和她身后的獨孤家,不要貿(mào)然插手?!?p> 過了好一會兒,李祈佑松了拳,順階而下道:“一切拜托謝先生了?!?p> “玉成王殿下言重了?!敝x琛一禮道:“請殿下上座。”
瞧見有人出來,堂下又是一陣喧囂。獨孤明、諸葛鈺和方紫嵐依舊坐到了堂上旁聽,阿宛則站在他們的身后。
獨孤林秀呈上了賬本,謝琛命人收下,卻毫無查看之意,只是例行公事般朗聲問道:“堂下何人,所呈為何物?”
“原江南大營主將傅聰南之妻,獨孤家之女——獨孤林秀特來投案?!豹毠铝中阋蛔忠痪涞溃骸八手?,乃是由嶺南五家的看門人——我所保管的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