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神情愈發(fā)空洞，只剩滿身殺意的人，莫洋沒來由地慌了神，“方紫嵐，莫涵若是在，絕不會(huì)眼睜睜看著你毀了莫家……”
“做錯(cuò)了事，便要付出代價(jià)，不是嗎？”方紫嵐猛地一拂袖，莫洋面色發(fā)白，“當(dāng)年之事早已過去了，莫家將功折罪，你不能一直揪著錯(cuò)處不放?！?p> “我能保莫家，自然也能毀了?！狈阶蠉构戳斯创剑吹萌诵牡装l(fā)毛，“區(qū)區(qū)一個(gè)沒有莫涵的莫家，我為何要放在心上？”
她說著上前一步，逼近莫洋，“打仗向來需要有人祭旗，若是能以此為引，莫家的血便不算白流?！?p> 近在咫尺的壓迫感讓莫洋不自覺地后退了兩步，“所以你不僅是來看莫涵，你……”
“是?！狈阶蠉估碇睔鈮训爻姓J(rèn)了，“若非在此遇到你，我還要多走一趟了。”
莫洋臉上青白不接，方紫嵐卻是面無表情，“提前和莫家知會(huì)一聲，也算是我仁至義盡了。”
“用不著你知會(huì)?！蹦罄浜咭宦?，“有位姓裴的大人，來過了?！?p> “裴瀟澤？”方紫嵐涼薄道：“以他的膽子，縱然查出些什么，敢公之于眾嗎？”
莫洋張了張口，艱難道：“裴瀟澤你不放在眼里，那玉成王呢？若是他查出了什么……”
“玉成王若是查不出什么，才是我的失職?！狈阶蠉购敛豢蜌獾卮驍嗔四蟮脑?，他不敢置信道：“玉成王是你招來的？你有沒有想過，他金尊玉貴，怎可能在東南的泥沼中打滾？”
“若是玉成王做不到?！狈阶蠉固袅颂裘?，漫不經(jīng)心道：“我會(huì)站出來，親手了結(jié)這一切?！?p> “先越國公已經(jīng)死了！”莫洋怒不可遏，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方紫嵐，你以為你是誰？”
“你不是說了嗎？”方紫嵐嘴角上揚(yáng)，彎起一個(gè)剛好的弧度，“我是方紫嵐?！?p> 她說罷，輕輕撥開了阿宛的手，拿出一柄匕首，直指無字的墓碑。
莫洋匆匆抓過方紫嵐的手腕，皺眉道：“你要做什么？莫涵便是死，亦是罪臣之身，這墓碑不能刻名姓……”
“罪臣之身？”方紫嵐狠狠地甩開了莫洋的手，連帶自己都踉蹌了一步，“你就是這么看莫涵的？”
莫洋神情一滯，眼睜睜地看著方紫嵐一個(gè)字、一個(gè)字地刻在墓碑上，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只左手都在抖。
直到刻下最后一筆，方紫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俯首在碑側(cè)，輕聲道：“莫涵，我不怕了。待一切結(jié)束，我便下去陪你。很快，不會(huì)讓你等太久?！?p> 阿宛站在方紫嵐身后，把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伸出的手顫抖著停在了半空中，卻不敢去觸碰她。
方紫嵐站直了身體，只覺眼前一花，手中的匕首翻轉(zhuǎn)過來，正對(duì)著自己，銀光一閃而過，入目皆是鮮紅，卻不是她的血。
慕容清一手握住了方紫嵐的匕首，“小心，別把自己弄傷了?！?p> 方紫嵐下意識(shí)地拔出了匕首，徹底將慕容清的手傷得鮮血淋漓，“你……”
見狀阿宛終于回過了神，趕忙去看慕容清手上的傷，卻被他避開了，“無妨，小傷，姐姐沒有傷到便好。”
方紫嵐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只是收了匕首，轉(zhuǎn)身走出了陵園。阿宛和慕容清追她而去，只留莫洋一人，站在墓碑之前，那上面刻著——
他來過，很優(yōu)秀。
*
孟庭揚(yáng)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阿宛為慕容清包扎傷口，只覺氣不打一處來，一個(gè)沒忍住便問了出來，“世子，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何你受了傷，世子夫人卻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孟庭揚(yáng)，你的話太多了?！蹦饺萸暹B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孟庭揚(yáng)只得噤了聲，直挨到包扎好，聽他客客氣氣地對(duì)阿宛道了一聲謝。
方紫嵐坐在馬車?yán)?，把他們的?duì)話聽在耳中，心中沒什么波瀾，只是在盤算，這一局若是將慕容清也扯進(jìn)來，代價(jià)有多大。
故而慕容清上馬車之時(shí)，看到的便是方紫嵐如老僧坐定一般，不聲不響宛如一尊泥塑。
“姐姐？”慕容清伸手在方紫嵐眼前揮了揮，她望著眼前雪白的紗布，忽然心念一動(dòng)，“慕容清，東南這個(gè)爛攤子你不要插手。只要你答應(yīng)我，我……”
她頓了一頓，慕容清輕笑出聲，徑自坐到了她身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我若答應(yīng)了姐姐，姐姐可會(huì)給我什么好處？”
方紫嵐欲言又止，卻在下一刻被慕容清按住了唇，“噓，不要許給我什么虛無縹緲的好處?！?p> 他說完便放下了手，方紫嵐卻是久久不能反應(yīng)，“你想要什么？”
“姐姐，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蹦饺萸逦⑽⒁恍?，眼神清澈而無辜。
方紫嵐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慕容清你不要得寸進(jìn)尺……”
“這樣，我再加一個(gè)籌碼?！蹦饺萸迕嫔闲σ飧ⅲ皷|南的爛攤子我不插手，且銀甲軍，隨你使喚?！?p> “你就不怕我拖累了你？”方紫嵐冷了神色，慕容清笑得志得意滿，“無妨，只要賭你贏，我就愿下所有籌碼?！?p> “隨我怎么賭？”方紫嵐眸光沉沉，慕容清坦然點(diǎn)頭，“隨你怎么賭?！?p> “若是輸了，我會(huì)死，你……”方紫嵐話未說完，就聽慕容清道：“我陪你一起死。”
方紫嵐闔上了雙眼，再次睜開時(shí)，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就這么說定了?！?p> “姐姐這是……答應(yīng)了？”這回輪到慕容清怔住了，方紫嵐義無反顧道：“此間事了，日后我隨你去汨羅。世子夫人也好，皇后也罷，沒什么做不得?！?p> “一言為定。”慕容清伸出了手，與方紫嵐擊掌為誓。
然而此刻的方紫嵐，想的卻是若能活到隨慕容清去汨羅的那日，再反悔不遲。
“姐姐，你若是反悔了?！蹦饺萸逅剖强闯隽朔阶蠉剐闹兴?，一字一句森然道：“我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聞言方紫嵐絲毫不怵，笑道：“我也得有命活到反悔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