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愣了愣，李倩寧推開了她，理了理衣袖，“在我皇兄執(zhí)掌大權(quán)之前，陛下說什么，全不作數(shù)。我一個(gè)字，都不會信?！?p> 她說著，神情凌厲了些許，“不過，既然世子夫人主動示好，那我便承了你的情，也不是不可以。說吧，你想要什么？”
方紫嵐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與世子在國都留不了兩日，往后忠正王府，還請皇后娘娘多加看顧?！?p> “我以為世子夫人要什么?！崩钯粚幍暤溃骸按耸卤闶悄悴徽f，我也會做?！?p> “我知道?！狈阶蠉裹c(diǎn)了點(diǎn)頭，“為了能利用齊王殿下，皇后娘娘也會做。只是，一時(shí)容易，一世不易?！?p> 李倩寧微微怔了片刻，“世子夫人，你該不會是想我看顧忠正王府一世？”
“當(dāng)然不是。”方紫嵐搖頭道：“我只要皇后娘娘記得今日所言便是。否則，娘娘食言而肥之日，便是齊王殿下知道真相之日?！?p> 李倩寧猛地變了臉色，“方紫嵐，你竟敢威脅我？”
“這天下間，沒什么是我不敢做的?！狈阶蠉拐f罷，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李倩寧看著她的背影，只覺極為陌生，絲毫不像那弱不禁風(fēng)的方三小姐。卻也莫名熟悉，像是……曾經(jīng)那說一不二的先越國公……
這一念頭才冒出來，便被她強(qiáng)按了下去。先越國公方紫嵐早就死了，眼前這個(gè)是諸多御醫(yī)親眼瞧過的，沒幾日可活的病秧子，怎么可能是同一人？
說不定就是知道自己時(shí)日不多，才這般囂張狂悖。算了，一個(gè)將死之人，有什么好計(jì)較的？
思及此，李倩寧長舒了一口氣，款步走回了靈堂。
太后林氏已上完了香，不知與慕容詢說些什么，李倩寧便是不湊上去聽，也知道不外乎是為慕初睿說幾句軟話罷了。
一旁慕初霽放低了姿態(tài)，與慕容清攀談，對方卻是待答不理，模樣甚是冷淡。
倒是方紫嵐，不知何時(shí)也過來了，此刻正低眉順目地扮演著一個(gè)乖順的守孝兒媳模樣。
李倩寧看得愈發(fā)煩悶，一不小心便撞到了前來靈堂送糕餅的侍女，碰落了她手中的碗碟。
聽到聲響，堂內(nèi)眾人都看了過來，李倩寧抿了抿唇，輕聲細(xì)語地道了歉。但如此一來，林氏和慕初霽也不好多留，很快便告辭離開了。
方紫嵐跪坐在地，看向慕容清，他面色紅得極不自然，顯然是又發(fā)燒了。
“清兒，你去休息，今夜我來守?！蹦饺菰兎鲎∧饺萸宓募?，卻聽他固執(zhí)道：“我要為母妃守夜，父王……”
“世子，量力而行?！狈阶蠉估洳欢〉卮驍嗔四饺萸宓脑挘敖褚?，由我為王妃守夜?！?p> 慕容清神情一滯，“你……”
“同是小輩，為何世子守得，我就守不得？”方紫嵐神色認(rèn)真，“難道世子也覺得，我不算忠正王府之人？”
“我不是這個(gè)意思……”慕容清矢口否認(rèn)，整個(gè)人都燒得晃了晃。
“此處有我，不會有事?！狈阶蠉拐酒鹆松恚欢Y道：“煩請王爺送世子回房。”
慕容詢沉默了半晌，最終點(diǎn)了頭，抱起慕容清，走出了靈堂。
方紫嵐跪得腿有些發(fā)麻，便直接扯了蒲團(tuán)坐下。好在惺惺作態(tài)的眾位大人早就被慕容詢和慕容清父子打發(fā)了，天色漸晚，沒什么人前來吊唁，也就無人說她沒規(guī)矩了。
然而折騰了一日水米未進(jìn)，饒是方紫嵐，此時(shí)肚皮也打起了鼓，奈何守孝前三日都不許進(jìn)食，她便是想讓人給她拿些吃的，都無人敢應(yīng)。
于是她索性趁著天黑，自己去了趟廚房，弄了些吃喝。重回靈堂之時(shí)，就見堂外多了兩人，仆從侍女?dāng)r在他們面前，都是一臉為難。
“怎么了？”方紫嵐提著食盒走了過去，仆從侍女見她過來，皆松了一口氣，但在看清她手中的東西時(shí)，面上多了尷尬之色。
方紫嵐卻是落落大方，抬手做了一個(gè)請的動作，“玉成王殿下，諸葛大人，請?！?p> 得主人家允準(zhǔn)，李祈佑和諸葛鈺便入了靈堂，站得離方紫嵐最近的侍女忍不住小聲道：“夫人，這兩位大人畢竟是……”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方紫嵐面上沒什么表情，那侍女面露焦急之色，“夫人，你孤身一人，與這兩位大人獨(dú)處一室，成何體統(tǒng)？”
方紫嵐睇了那侍女一眼，“王妃靈堂內(nèi)外，你覺得我會做什么？若是覺得我不成體統(tǒng)，不妨去請王爺和世子過來。”
那侍女登時(shí)臉色煞白，“奴婢不敢……”
“不敢就退下?！狈阶蠉姑嫔隙嗔诵┰S不耐之色，仆從侍女相互交換了眼色，退了下去。
“方三小姐真是愈發(fā)有當(dāng)家主母的氣勢了?！敝T葛鈺上完了香，走出靈堂，站在方紫嵐身后，不輕不重地說了這么一句。
方紫嵐毫不見外地拎著食盒坐在了門外的臺階上，“阿鈺，你就不要打趣我了?！?p> 聞言諸葛鈺松了神色，輕嘆一聲，“嵐姐姐，我不是打趣你?！?p> 他話音還未落，就見李祈佑緩緩走了過來，坐在了方紫嵐身旁，“忠正王妃過世，還請你……世子夫人節(jié)哀順變?！?p> “多謝殿下?！狈阶蠉闺S手打開食盒，邊吃邊囫圇道：“只是我與王妃不過幾面之緣，并不傷心。這話，殿下還是說給王爺和世子聽，更為合適。”
“嵐姐姐此言當(dāng)真？”說話的人是諸葛鈺，他坐在方紫嵐的另一邊，正欲遞水給她，卻發(fā)現(xiàn)食盒中沒有湯水，有的是一壺酒。
方紫嵐沒有理會諸葛鈺的怔愣，她抹了抹嘴角，從食盒中拿了酒出來，猛地灌了幾口。
“世子夫人你……”李祈佑亦是目瞪口呆，方紫嵐卻是渾不在意，“當(dāng)真，真的不能再真了?！?p> 諸葛鈺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那今日在城下，嵐姐姐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方紫嵐重復(fù)了一遍這個(gè)詞，仰頭靠在了臺階上。
是啊，如若當(dāng)真全不相干，無半點(diǎn)傷心，她這是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