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你莫要欺人太甚了!”江大人上前一步,甩了甩袍袖,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方紫嵐手中的刀仍擱在侍衛(wèi)的頸側(cè),無動于衷道:“我便是欺人太甚又如何?江大人,當(dāng)初你如何對王爺,忠正王府上下可還沒有忘,你怎有臉面登門?”
江大人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你、你……”一個“你”字重復(fù)了半晌,卻說不出多的話。
當(dāng)年江寒澤出師不久,便受提拔,當(dāng)上了汨羅的殿前指揮副使。也是那個時候,先帝對慕容詢的忌憚愈發(fā)深重,忠正王府成了朝堂眾人的眼中釘。
于是彼時慣會揣摩上意的江大人,四處散播流言,說自家愛子江寒澤在慕容詢門下時,屢遭打壓,不得出頭,若非得遇先帝這位伯樂,只怕不知何時才能施展拳腳。
先帝聽聞此事后,于朝堂之上眾人之前,狠狠斥責(zé)了慕容詢。其他武將聞風(fēng)而動,但凡與忠正王府有所來往的,大都朝慕容詢潑了臟水。
墻倒眾人推,江寒澤是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他江大人便是落井下石多踩幾腳的小人。
就是這樣的人,如今王妃過世,竟能腆著臉登門,真是無恥至極。
“怎么,江大人說不出話了?”方紫嵐冷哼一聲,把手中的刀扔在了江大人面前。
“哐當(dāng)”一聲,驚得江大人猛地后退了一步,“方紫嵐,論年歲我好歹是你長輩,你……”
“江大人,小兒的新婦,你也敢稱其長輩?”慕容詢大步流星地從府中走了出來,神情凜然,“是不把本王放在眼中了嗎?”
他變了自稱,威壓全施,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看得方紫嵐不由地一怔。
“紫嵐,進(jìn)去吧?!蹦饺菰兛戳朔阶蠉挂谎?,她微微頷首,應(yīng)了一聲“是”。
然而方紫嵐還未走出一步,就被江大人和侍衛(wèi)同時攔住了,前者憤憤不平,后者小心翼翼。
“且慢。”江大人怒氣沖沖道:“王爺,世子夫人目無尊長,牙尖嘴利……”
“紫嵐不過是實話實說,江大人聽不下去就滾?!蹦饺菰兩袂榱鑵枺壑虚W過一抹不屑之色,“免得弄臟了本王的王府?!?p> 聞言,方紫嵐這才注意到,慕容詢身后跟著兩個灑掃的小廝,一路清理到了門口。
見狀江大人神情一滯,“王爺,你當(dāng)真要……”
“江大人,你再不滾,休怪本王不客氣。”慕容詢寒聲打斷了江大人的話,他不敢再放肆,便拿方紫嵐撒氣道:“好好的婦道人家,舞刀弄劍像什么樣……”
“小兒的新婦,便是忠正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她要做什么,輪不到旁人置喙?!蹦饺菰円蛔忠痪洌谅暤溃骸敖笕?,你若不會說話,便把嘴閉上?!?p> 江大人面上青白不接,灰溜溜地告辭離開了,一旁侍衛(wèi)進(jìn)退維谷,“王爺,我等奉國主之命,絕不能放世子夫人……”
“既然如此?!蹦饺菰兟月运闪松裆?,開口卻是倨傲無比,“那你請國主親自前來下令,忠正王府上下,定無不從?!?p> 侍衛(w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待說什么,就見方紫嵐已經(jīng)邁過了王府的門檻,他不敢耽擱,當(dāng)即讓同伴回宮去報信。
慕容詢把他們的動作盡收眼底,卻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隨方紫嵐一起,走了進(jìn)去。
此時靈堂之中,慕容清長跪不起,面容緊繃,寒如冰雪,“我最后說一遍,請你們離開?!?p> 方紫嵐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看向堂內(nèi)那道小小的身影,跪在棺槨之前,挺直了身體,像是在守護(hù)什么。
“世子,我等皆是前來吊唁……”躬身站在堂內(nèi)的幾人,剛出聲就被慕容清截住了話頭,“傅將軍,你們?nèi)羰窃俨浑x開,休怪我不客氣?!?p> 旁邊另一人忍不住開腔道:“世子何必咄咄逼人?王妃……”
“住口!你們不配提我母妃。”慕容清的眼中滿是恨意,“若非你們這群衣冠禽獸,我忠正王府如何會有今日?我母妃,何至于此……”
他聲聲泣血,方紫嵐抿了抿唇,卻像是被定住了,始終不曾再向前多走一步。
緊隨其后的慕容詢并未說什么,徑直走入了靈堂,“諸位還不走,是等本王請嗎?”
“王爺,我等能理解世子他……”一人近乎諂媚地湊了上去,然而他甫一開口,就被慕容詢一個眼刀截住了話頭,“理解?”
那人被嚇得一個激靈,“我……王爺……”
“滾!”慕容清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大吼了一句,堂內(nèi)幾人互相交換了眼色,迅速離開了。
慕容清的胸口起伏不定,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整個人直直向前栽了過去,頭要撞在棺槨上的那一刻,被慕容詢緊緊抱住了,“清兒……”
“父王……”慕容清淚流滿面,死死抓住慕容詢的衣襟,“母妃,歿了……”
他的聲音極輕,比起陳述更像是確認(rèn)。直到此時此刻,靠在自家父王懷中,卸下了一切防備,才能細(xì)細(xì)咀嚼,緩緩接受的事實。
慕容詢聽在耳中,心如刀絞,“清兒,別怕,父王在這?!?p> 聲入人心,簡單的一句安撫,便讓慕容清安靜了下來。也讓方紫嵐背過了身,高高地仰起頭,才不至讓眼淚落下來。
將軍百戰(zhàn)身名裂,回頭萬里故人絕。
如非親歷,她不會對眼下的忠正王府感同身受。只是慕容詢和慕容清這對父子,他們還有彼此。她卻是,什么都沒有了。
“夫人……”侍女焦急的聲音扯回了方紫嵐的思緒,她轉(zhuǎn)身看了過去,“何事?”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還有齊王殿下,都到了。”侍女面露憂色,偷偷瞄了一眼靈堂內(nèi)的慕容詢和慕容清,小聲道:“此時已在王府門外了……”
“知道了?!狈阶蠉箶苛松裆牡楞枇_這位太后林氏,倒是個識大體的。事情鬧大了,尚且知道來收場,不像慕初?!?p> 思及此,方紫嵐微微皺眉,慕初睿把事做絕,難道只是喜怒無常剛愎自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