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想著,百無聊賴地嘆了一口氣,恰好被一旁緊緊盯著她的嬤嬤逮了個(gè)正著,喝道:“世子夫人,注意儀態(tài)?!?p> “嬤嬤,你是不是搞錯(cuò)了?”方紫嵐無辜地眨了眨眼,“嘆氣怎么算儀態(tài)……”
“怎么不算?”嬤嬤手執(zhí)戒尺,“啪”的一聲擊在了桌案上,打斷了方紫嵐的話,“世子夫人,你這愛頂嘴的毛病,務(wù)必要改了?!?p> “我也覺得?!狈阶蠉馆p笑出聲,“嬤嬤這狐假虎威的毛病,是要改了?!?p> “你說什么?”嬤嬤氣不打一處來,方紫嵐好整以暇道:“難道不是嗎?教我規(guī)矩的訓(xùn)誡嬤嬤都沒說話,不知這位嬤嬤哪來的臉面,斥責(zé)與我?”
嬤嬤神情一滯,不待說什么就聽訓(xùn)誡嬤嬤肅聲道:“世子夫人裙裾上的胭脂花從何而來?這般輕浮,與花街柳巷之女有何異,怎配為忠正王府的新婦?”
方紫嵐低頭看了一眼裙裾上那朵胭脂染出的花,小小一塊毫不起眼,這訓(xùn)誡嬤嬤的眼睛,倒是比其他嬤嬤毒辣些。
“世子夫人不說話,可是知道錯(cuò)了?”訓(xùn)誡嬤嬤趁機(jī)追問,方紫嵐卻大大方方地展開裙裾,將那胭脂花露于人前,“嬤嬤眼光不錯(cuò),我這花染的極好,別說是花街柳巷之女,便是宮中匠人,都染不出。我這般心靈手巧,卻做了忠正王府的新婦,確是世子高攀了?!?p> 她此言一出,訓(xùn)誡嬤嬤的臉色當(dāng)即便陰沉了幾分,“世子夫人這般頑劣,想來是受了身邊人蠱惑。你們,去將世子夫人身邊的侍女一并帶來。”
“諸位嬤嬤不用麻煩了。”方紫嵐擺了擺手,勾唇笑道:“我此番嫁入忠正王府,身邊并無侍女?!?p> 聞言在場眾位嬤嬤神情各異,眼中卻都是懷疑之色,方紫嵐攤了攤手,“賜婚突然,我只得孤身一人嫁過來。畢竟隨我前來汨羅的幾位姐姐,都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在大京的身份,可比諸位嬤嬤在汨羅要高許多,不可能……”
“世子夫人,請你慎言?!庇?xùn)誡嬤嬤沉了臉色,方紫嵐面上笑容更盛,“怎么,嬤嬤這是在和我學(xué)頂嘴?適才不是有人說,頂嘴是毛病嗎?”
訓(xùn)誡嬤嬤的面色越發(fā)難看,方紫嵐卻是無所顧忌,自顧自道:“嬤嬤自己一身毛病,如何能教我?不妨換一位過來。”
“世子夫人,我念你出身大京,此前從未接觸過汨羅規(guī)矩,這才百般忍讓?!庇?xùn)誡嬤嬤冷聲道:“你不識好歹可以,但你不要忘了,如今是在汨羅大府,不是……”
“縱是在汨羅大府,我也是大京的相府三小姐?!狈阶蠉箶苛诵Γ蛔忠痪涞溃骸胺郊业呐畠?,天生金貴,故而能為其師之人,亦非凡品。”
她說著頓了一頓,神情凌厲,“先師乃是蘇恒蘇老大人,他老人家珠玉在前,我如何能忍受你們這等敗絮?”
“你說什么?”訓(xùn)誡嬤嬤怒不可遏,然而蘇恒之名,她便是在汨羅,也略有耳聞。只是那樣一位謙和的大儒,怎會(huì)教出這么一個(gè)慣以威勢咄咄逼人的學(xué)生?
“我說?!狈阶蠉馆p哼一聲,甚為不屑道:“教我,你、你們,都不配?!?p> 她話音還未落,訓(xùn)誡嬤嬤便已惱羞成怒,吼道:“來人,把世子夫人給我按?。 ?p> 滿堂嬤嬤聞聲而動(dòng),爭先恐后地朝方紫嵐撲了過去,她不慌不忙,左躲右閃,根本未讓她們得手。
但訓(xùn)誡嬤嬤仍在大放厥詞,“世子夫人,你不是覺得我不配嗎?今日我便要讓你看看,大府之中有多少能令你乖乖聽話的法子?!?p> 乖乖聽話?方紫嵐哂笑一聲,再次躲過了一位嬤嬤的手,使她和另一位嬤嬤撲在了一起,雙雙摔倒在地。
沒一會(huì)兒,所有的嬤嬤都相繼跌坐在地,只有方紫嵐仍站得筆直。她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諸位嬤嬤這是做什么?便是我身份尊貴,你們也不必行如此大禮?!?p> 訓(xùn)誡嬤嬤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方紫嵐,“世子夫人你……”
“嬤嬤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狈阶蠉共痪o不慢地理了理衣袖,微微一笑道:“我不過說了幾句話,嬤嬤便已是如此了。今日的時(shí)辰尚且長得很,嬤嬤怕是要被我氣個(gè)百八十遍不止,屆時(shí)可還能有命在?”
訓(xùn)誡嬤嬤咬牙切齒地站起了身,作勢要對方紫嵐動(dòng)手,卻見她搖了搖頭,“嬤嬤,我好歹是忠正世子夫人,若是從大府出去,身上見了傷,你難辭其咎。不過……”
她刻意拖腔拉調(diào),“嬤嬤也說了,大府令人乖乖聽話的法子眾多,想來總有不見傷痕的懲治之法,不妨讓我長長見識。”
“世子夫人,你……瘋了嗎?”摔在地上的另一位嬤嬤臉上皆是驚懼之色,方紫嵐卻是渾不在意,“若論瘋,我怎么比得過諸位嬤嬤?”
她一一掃視過在場的嬤嬤們,寒聲道:“你們以規(guī)矩為枷鎖,妄圖將汨羅女子束縛其中,百般折磨,不是瘋是什么?明明你們自己便是受害者,卻為虎作倀,加害更多……”
“你住口!”訓(xùn)誡嬤嬤猛地沖了上去,卻被方紫嵐摔在了地上,她的動(dòng)作極快,滿堂嬤嬤竟是無一人看清。
“我不是什么會(huì)乖乖聽話的人,你們的手段,對我也不管用?!狈阶蠉寡壑卸嗔笋斎说臍⒁猓暗故俏业氖侄?,你們未必承受得起。”
滿堂嬤嬤為方紫嵐的神情所懾,登時(shí)連大氣都不敢出,直到一個(gè)急切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嬤嬤,忠正王妃求見。”
方紫嵐回頭看去,來人是位年輕女子,看上去比她還要小幾歲,匆匆忙忙的樣子不像是大府會(huì)教出來的。
果不其然,訓(xùn)誡嬤嬤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嚴(yán)聲斥道:“你慌慌張張成何體統(tǒng)?真是沒規(guī)矩?!?p> 那女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滿臉焦急之色,“嬤嬤,忠正王妃跪在了大府門前,說是不見到世子夫人不走,守衛(wèi)不敢硬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