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鈺神情一滯，“陛下……”
“朕明白，身為大京君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李晟軒截住了諸葛鈺的話頭，聲音中多了一絲莫名的澀意，“只是，朕也不過是有私心的凡人罷了。”
諸葛鈺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他最擔(dān)心之事，終究還是發(fā)生了。他微微闔眼，斂了神情，問道：“宰相大人入宮覲見之時(shí)，可曾與陛下說過什么？”
李晟軒沉默了片刻，將其中與巫蠱之術(shù)相關(guān)的內(nèi)容告訴了諸葛鈺，他頷首表示贊同，“宰相大人所言甚有道理，此等先例絕不能開。”
“所以，你也覺得方紫嵐是殺害榮安郡主的真兇，非死不可？”李晟軒忍不住問了出來，諸葛鈺緘默不語，許久才道：“我不覺得?！?p> 他換了自稱，兩人之間便不再是高低分明的君臣關(guān)系，“我雖認(rèn)識嵐姐姐僅有短短數(shù)年，但見她行事卻幾乎從未出過差錯(cuò)?！?p> 他頓了一頓，近乎突兀地轉(zhuǎn)了話音，“不知陛下可還記得去年狄戎兩位公主入京之時(shí)，曾遭劫殺之事？”
“自是記得?！崩铌绍廃c(diǎn)了點(diǎn)頭，諸葛鈺繼續(xù)說道：“彼時(shí)吳升、楊志清等大人接連被殺害，京中一時(shí)人心惶惶，但自玉成王大婚后，便再沒有類似案件發(fā)生了。太皇太后與太后兩位娘娘放了風(fēng)聲出去，百姓盛贊玉成王乃是福星在世，是以大婚之喜震住了作祟小鬼。”
“此事朕也有所耳聞?！崩铌绍幦粲兴?，“諸葛鈺，你究竟想說什么？”
“兇手尚未緝拿歸案，怎會無故停手？想來也知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阻止了兇案的發(fā)生?！敝T葛鈺神情肅穆，“阻止兇手之人，便是方紫嵐?！?p> 李晟軒怔了怔，諸葛鈺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陛下知曉她與鬼門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諸葛家也對此顧慮重重，但亂局叢生之時(shí)，她選擇的是大京。”
“她……”李晟軒神色復(fù)雜，惻隱之心愈發(fā)強(qiáng)烈。若是依方崇正的提議，方紫嵐是否能有一條活路？
李晟軒想起當(dāng)日方崇正入宮覲見時(shí)最后所言，那是他無法告訴諸葛鈺的話。
方崇正坦然承認(rèn)了方紫嵐便是方家三小姐，他的庶出女兒，失手殺害榮安郡主并非本愿，他也有教養(yǎng)不善的責(zé)任，方家上下愿同擔(dān)此罪。
聽完這些話，李晟軒心中猶豫，雖然因相府方家前朝舊人的身份，今朝帝王無論是他的父親還是兄長，都保有猜忌，但方崇正行事磊落，始終沒什么把柄落于人手。
加之他娶了方紫沁之后，對方家的認(rèn)知也較以往有了不同，時(shí)至今日若說處置了方家，他首先便會覺得不妥。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方崇正利用他的猶豫步步為營，交易退路逐一鋪開，提出了換囚，之后方家離開京城，再將蘇恒請回，以保大京朝堂的安穩(wěn)。
如若不允，方崇正愿以死謝罪，用自己的性命換方紫嵐的生路……
方家呵，一門商賈富甲四方，宰相高位穩(wěn)居朝堂，皇后尊榮母儀天下，若是一朝被逐出京城，恐怕不比如今方紫嵐之事掀起的波瀾小，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崇正便是看透了一切，知道李晟軒不會斷然拒絕，這才循循善誘，一句句將他套入了進(jìn)退兩難之境。
為情為義，于公于私，李晟軒好像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是，若換囚一事暴露，引起軒然大波的便不是越國公殺了人，或是方家一門被逐出京這般臣子之事了。
而是帝王失職失德，天下憤然，群起而攻之了。
且不說太皇太后是否會回京，扶持玉成王李祈佑奪位，便是留在京中的玉寧王紀(jì)寧天，第一個(gè)要沉不住氣。
以至于李晟軒一度懷疑，方崇正的提議是與紀(jì)寧天提前商量好的結(jié)果，為的便是將他從至尊高位上推下去，萬劫不復(fù)……
“陛下？”諸葛鈺的聲音扯回了李晟軒的思緒，他定了定神，“你方才說什么？”
“沒什么?！敝T葛鈺搖了搖頭，他不是看不出李晟軒的動搖，相反他與李晟軒一樣，動搖得厲害。
見狀李晟軒張了張口，還不待說什么，便見夏侯彰匆匆而來，沉聲喊了一句“陛下”，卻沒有后文。
“但說無妨?！崩铌绍幹苯亓水?dāng)?shù)匕l(fā)了話，夏侯彰便毫不避諱道：“莫涵大人混入了天牢。”
聞言諸葛鈺淡聲道：“既然陛下有心，那莫大人混入天牢，也不算什么了不得之事。”
夏侯彰輕咳一聲，下意識地看向李晟軒，見他目無表情道：“案發(fā)當(dāng)日莫涵也在祥盛酒樓之中，倘若他們姐弟相見，有什么新線索也未可知?！?p> 諸葛鈺一副了然模樣，帝王有意放水，底下的人當(dāng)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包括他在內(nèi)。
只不過，能讓莫涵那樣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輕而易舉地逃出越國公府，大搖大擺地混入天牢，這已經(jīng)不是放水，而是放海了。
“陛下……”夏侯彰硬著頭皮道：“除了莫大人，榮安王也去了天牢。適才收到消息時(shí)還在路上，此刻只怕是已經(jīng)到了?！?p> 李晟軒眸色一沉，不怒自威道：“擺駕，去天牢?！?p> 夏侯彰迅速應(yīng)聲，然而還不等他傳旨下去，李晟軒已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只得立刻跟了上去。
諸葛鈺緊隨其后，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沒來由的慌亂。
近日以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他不禁擔(dān)心，方紫嵐會不會對榮安王動手？又是否會有躲在暗處之人，借機(jī)殺害榮安王，挑起更大的事端？
顯然憂心忡忡的不止諸葛鈺一人，李晟軒步履匆匆，趕到天牢之時(shí)，饒是典獄官也是大驚失色，誠惶誠恐地行了一禮，“下官不知陛下駕到，有失……”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李晟軒已如一陣風(fēng)般，快步踏入了天牢。
牢內(nèi)眾獄卒見到李晟軒紛紛下跪，典獄官追了上來，欲言又止，“陛下……”
“越國公方紫嵐大人現(xiàn)下如何？”夏侯彰替李晟軒出聲詢問道：“可有什么人前來探視？”
某紫不吃香菜
方崇正：又是步步為營套路滿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