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臺的人向來長于煽風(fēng)點火,眼看幾位御史大夫把火越拱越高,方紫嵐向蘇昀遞了個眼色,然而他卻仿佛沒有看見一般,神情郁郁地盯著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蘇昀對面的諸葛鈺也是一言不發(fā),絲毫沒有開口幫腔的意思。見狀方紫嵐暗嘆了一口氣,這幫人關(guān)鍵時候沒一個能靠得住。
于是方紫嵐清了清嗓子,正欲開口,卻聽一位大人忽然發(fā)聲道:“歐陽小姐不僅有家學(xué)淵源,而且憑借一己之力改良弓弩,于我大京軍備有功,怎么不能接管兵工坊?”
這話說得還像那么回事,方紫嵐剛要松一口氣,卻聽另一邊御史大夫反對之聲再起,“徐大人此言差矣,改良弓弩如何是歐陽小姐一人之功?聽聞京城中頗負(fù)盛名的鐵匠全都被歐陽小姐招攬了,誰知道改良弓弩究竟是何人之功?”
聞言方紫嵐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真是豈有此理,竟然這般明晃晃地說歐陽梓柔搶了鐵匠之功,來路不正不應(yīng)受封。
果不其然歐陽梓柔忍不住站了出來,端端正正地跪在了殿中央,“啟稟陛下,改良弓弩確非我一人所為,但從設(shè)計到圖紙皆是出自我手,只因我不擅打鐵,這才未能親手做到最后一步,如若因此便有人要質(zhì)疑陛下的旨意,我愿親手打造出改良的弓弩,以平質(zhì)疑之聲?!?p> 方紫嵐深吸一口氣,歐陽梓柔這個傻姑娘,旁人設(shè)好了套子等她,她居然還真往里面鉆。若是待她親手打造,那期間定是要無端生出許多理由,把她接手兵工坊一事無限延期。
她思及此心一橫,朝著歐陽梓柔的方向邁出了一步,然而她還未走出第二步,就聽李晟軒道:“倒也不必這么麻煩。當(dāng)初汨羅來犯之時,滿朝上下唇槍舌劍,卻無一敢真刀真槍上陣一搏,彼時朕沒有要求他們事必躬親,如今也不會如此要求歐陽小姐?!?p> 他話音還未落,滿殿文武噤若寒蟬,只有方紫嵐不由地輕輕勾起了唇角,看來沒有她說話的機(jī)會了。
然而李晟軒下一句就提到了她,“軍備一事,武將最有發(fā)言權(quán)。越國公,朕看你走了兩步,應(yīng)該不是為了活動筋骨,想來是有話要說?”
方紫嵐斂了神色,走到歐陽梓柔的身邊,一禮道:“啟稟陛下,歐陽小姐改良弓弩之時,我雖未全程參與,但也能看出她的天賦和用心。若是兵工坊交到她手中,大京軍備可期。臣身為護(hù)國守土之將,也可安心了?!?p> “越國公如此說……”李晟軒甫一開口,就被方才諫言的御史大夫打斷了,“陛下!”
那御史大夫說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狠狠地磕了一個頭,“陛下,事關(guān)大京軍備,切不可兒戲……”
“兒戲?”李晟軒截住了他話頭,冷哼一聲道:“孫御史,你莫要以為自己一把年紀(jì),便可在朕面前倚老賣老了。若是你如此冥頑不靈言辭糊涂,朕允你即刻辭去御史一職,回鄉(xiāng)養(yǎng)老?!?p> 孫御史愣了愣,旁邊的蘇昀似是終于回了神,快步走了出來,“啟稟陛下,孫御史年事已高,精力不濟(jì)也是常事。他……”
蘇昀求情的話說了一半,就見李晟軒揚手道:“看在孫御史及御史臺上下多年盡心盡力的份上,朕賣你們一個面子,也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好讓歐陽小姐名正言順地接管兵工坊。”
蘇昀微微皺眉,“陛下的意思是……”
“朕適才便已說了,軍備一事武將最有發(fā)言權(quán)。既然只有越國公表態(tài)不足以服眾,那就讓鎮(zhèn)守四境的世家都來表態(tài)。”李晟軒不怒自威道:“百越夏侯,東南大營,西境獨孤,北境皇甫,以及京中的越國公與衛(wèi)氏,只要贊同之?dāng)?shù)過半,歐陽梓柔便可接管兵工坊,反之便永世不得入朝為官?!?p> 方紫嵐猛地反應(yīng)了過來,難怪李晟軒之前說她要幫歐陽梓柔此時是最好的時機(jī),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了。
東南大營周朗的贊成票,她定是能幫歐陽梓柔拉過來。百越夏侯將軍的贊同票,只要李晟軒開口,定然沒有問題。再加上她這一票,已經(jīng)有三票了。
衛(wèi)氏便是要看衛(wèi)昴的意思,這票怕是懸??杀本郴矢α啬侵焕虾偅幢乜媳響B(tài),棄票的可能性最大。也就是說,獨孤家的贊同票必須要爭取到手。
方紫嵐一直在腦海中盤算票數(shù),直到散朝都有些神不守舍,連歐陽梓柔喊她都沒什么反應(yīng)。
“方大人!”歐陽梓柔扯了扯方紫嵐的袖子,她這才注意到身邊的人,“梓柔,怎么了?”
“我……有點擔(dān)心……”歐陽梓柔期期艾艾道:“雖然有方大人幫忙,但……”
她長嘆了一口氣,轉(zhuǎn)了話音,“以我娘的態(tài)度,別說去求衛(wèi)大人幫我了,不求衛(wèi)大人反對,我便已心滿意足了。至于其他……”
她沒有說下去,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垂眸低聲道:“方大人,你說我會不會永世都不能入朝為官了?”
“盡人事聽天命?!狈阶蠉沟拿嫔峡床怀鍪裁幢砬?,“只要有機(jī)會,就得爭取。”
歐陽梓柔咬了咬唇,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方大人放心,我定不負(fù)所望。”她說罷告辭離開了,方紫嵐也沒有多做停留,回府之后立刻向東南大營傳了信。
周朗那邊動作很快,收到信后便往京城遞了折子,表態(tài)支持歐陽梓柔。與他的折子同時進(jìn)京的還有夏侯家的請安文書。
然而文書里面說萬事皆由陛下定奪,夏侯家只負(fù)責(zé)聽命行事。一字一句恭恭敬敬,可話里話外都在表示夏侯家棄票了。
方紫嵐聽到消息的時候?qū)懝牡氖植挥傻囟读硕?,筆墨洇在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她掃了一眼墨痕,迅速地把手頭的公文扔到了一邊,轉(zhuǎn)而給西境的獨孤信將軍去了信。
當(dāng)日歐陽梓柔也來了一趟越國公府,托方紫嵐帶了一封信給北境的皇甫鑫。她也不知道把握有多大,但如果皇甫鑫的心意還同上元燈節(jié)那夜一樣不曾更改,該是會支持她的吧?
只是他的父親——皇甫霖將軍,會同意嗎?

某紫不吃香菜
關(guān)于表態(tài)—— 李晟軒:沒想到朕的謀劃在此吧? 夏侯蕓昭:累了,陛下你自己玩吧…… 李晟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