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殿下,時候不早了,我們不能在這里多做停留?!狈阶蠉孤牭阶约旱穆曇簦謇鋮s堅定,她緩緩站起身,臉上神色平靜如水。
襄王微微愣了一下,從剛才的情緒崩潰到現(xiàn)在的冷靜淡漠,似乎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上官云很快就會派人來尋殿下,山間路險林密,屆時對他而言可是絕佳的機(jī)會。”方紫嵐轉(zhuǎn)過身,嘴角微微抿起,眼中神色認(rèn)真了幾分。
襄王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機(jī)會是什么,上官云借著尋他的由頭派兵進(jìn)山,山中不好辨人,敵我不分之時,誤殺大也情有可原。
見襄王微笑,方紫嵐有些不解,“襄王殿下笑什么?”
“你不是普通的士兵?!钡囊痪湓?,卻讓方紫嵐怔了一瞬,然而很快她勾起了嘴角,“若我只是普通的士兵,只怕襄王殿下剛剛就已經(jīng)不在了。”
“走吧。”襄王沒有多說什么,徑自朝山中的某個方向走去,方紫嵐緊跟在他身后,心中的疑慮卻越來越多。
她本以為襄王會追根究底,誰知他竟一句都沒有多問,而且看他的腳步堅定有力毫不猶豫,說明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他早有準(zhǔn)備的。
既然早有準(zhǔn)備,又為何要配合上官云演一出戲?
襄王猛地停下腳步,方紫嵐停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細(xì)細(xì)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坦然開口,“看來襄王殿下早有準(zhǔn)備,倒是我多慮了?!?p> 襄王帶她停下的地方看似是普通的山中一隅,實則別有洞天,虛掩的草木碎石之后,是一個山洞。
聞言襄王沒有說話,只是拿出一個火折子點著了,率先走了進(jìn)去。
方紫嵐跟在他身后一并進(jìn)了山洞,然后將洞口遮掩起來,再轉(zhuǎn)過身這才發(fā)現(xiàn)洞中雖然簡陋,但家居用品一應(yīng)俱全,干凈整潔,看樣子應(yīng)是時常有人打掃。
“這是我讓手下收拾出來的,以備不時之需?!毕逋鹾唵蔚亟忉屃艘痪洌阶蠉馆p輕點了點頭,“現(xiàn)在我們只要等您那位手下找到我們就可以了,對嗎?”
“不錯?!毕逋鯌?yīng)了一句,隨即招手示意方紫嵐過來坐。
方紫嵐坐在襄王對面,看著襄王煮水烹茶,模樣優(yōu)雅自得,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經(jīng)歷過生死的人。
“殿下好氣度。”方紫嵐端起面前的茶,茶香入鼻,“西海碧螺春?!?p> “你也不差?!毕逋踬澰S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輕啜一口茶,“時間還早,不如我們說話解乏可好?”
“殿下想說什么?”方紫嵐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洞中燭火昏暗,她看不清襄王眼底的神情。
“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襄王直入正題,沒有什么客套,“當(dāng)然我也知道,有些問題你不會回答我。”
“殿下既已知道我不會回答,又何必多問?”方紫嵐一面應(yīng)著,一面在心底思索襄王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會讓你為難,所以你只需聽著就好?!毕逋醮浇禽p勾,“若是我說對了,你不必開口,若是我說錯了,你只需說一句不是便可?!?p> 方紫嵐暗嘆一口氣,襄王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般地步了,自是容不得她拒絕,于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見她同意,襄王悠然開口,“你是諸葛家的人?”
“不是?!狈阶蠉狗穸ǖ酶纱嗬洌棺屜逋蹉读艘凰?,半晌沒有說話。
良久,就在方紫嵐以為他不想問了的時候,卻聽得他再次開口,“你是女兒身?”
這次輪到方紫嵐沉默了,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可襄王是怎么看出來的?
“你傷的不輕,此處安全你卻沒有脫衣上藥,如果不是身上有標(biāo)記怕我認(rèn)出,那就只能說明你是女子了?!毕逋醪痪o不慢地解釋了一句,“看來這次我猜對了。”
方紫嵐沒有回答,心里卻對襄王多了幾分贊意,“襄王殿下還有什么猜測,不妨一并說了。”
“今年初我在京中遇刺之時有人出手相救,三月我去青州巡察路上遇伏也有人暗中相護(hù),這幾人與你師出一家,對嗎?”這句話襄王說得很慢,一字一句似乎反復(fù)斟酌過,而方紫嵐只能繼續(xù)沉默。
兩人一時無話,四下只有烹茶的爐火發(fā)出滋滋的響聲,襄王慢條斯理地為兩人添了茶,淡然道:“我的問題已經(jīng)有答案了,現(xiàn)在輪到你了。”
“殿下早有準(zhǔn)備,卻還要配合上官云演一出戲,只是想看看他們究竟在打什么算盤,上官云只帶了幾千援兵,說明皇甫家也已經(jīng)信不過了,對嗎?”方紫嵐脫口而出這些話,等自己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卻聽到襄王的聲音,“若是上官云帶了大批援兵來呢?”
“那么皇甫家還可信,但是殿下不會配合上官云演這出戲,而是直接進(jìn)山了?!狈阶蠉挂贿叴鸬美硭?dāng)然,一邊飛速地整理著自己記憶中的關(guān)系。
皇甫家也是九大公卿中的一家,坐鎮(zhèn)北境。早前京中傳聞皇甫家一直力保襄王,可是襄王被困風(fēng)河谷卻不愿派兵來救,而是和上官云串通一氣,僅派出幾千兵馬,足見其心并不在襄王這邊。
這樣說起來,方紫嵐微微皺眉,之前點兵時,高臺上的兩個將軍,一個是上官云,另一個是……皇甫霖,這個名字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卻是篤定無疑。
襄王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思索著什么的人,再次開口,“若是有大批援軍,說明皇甫家可信,我又為何要直接進(jìn)山,而不是與上官云一起回去?”
“因為領(lǐng)軍的不是皇甫將軍,而是上官云。他手握重兵,而殿下手中卻沒有多少人可用,他隨時可以找機(jī)會要了殿下的性命。”方紫嵐說著覺得有些口渴,隨手拿過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在這滿朝文武中,殿下最信不過的,除了宰相方崇正,就是上官家了吧?”
“皇甫家并非全不可信,只是舉棋不定?!毕逋跽f著又為方紫嵐添了一杯茶,“至于方崇正和上官家,我是當(dāng)真信不得?!?p> “襄王妃倒是姓方?!狈阶蠉购龅牟辶诉@么一句,襄王卻是輕笑出聲,“那又如何?”
襄王說得云淡風(fēng)輕,仿若在說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見狀方紫嵐不由地愣住了,襄王妃是宰相方崇正的嫡長女方紫沁,也就是她的姐姐。
雖然根據(jù)這副身體原來的記憶,方府上下待她疏離得很,但是她也做不到完全的不在意。可是襄王對自己的王妃,說起來倒是涼薄得很,天家無情這句話果然不錯。
方紫嵐輕嘆了一口氣,“襄王殿下不愧是未來的天下主,孤家寡人這個詞倒是和殿下很相稱。”
“你如此說,不怕我降罪于你?”襄王嘴上雖這樣說著,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悅的神情。
方紫嵐的神色卻黯了黯,“我對殿下而言,還有利用價值,殿下不會對我如何?!?p> “你倒是通透。”襄王的語氣聽不出什么感情,方紫嵐卻覺得心中一酸,似乎不是通透,只是不在乎罷了。
天下間所有人如何都與她無關(guān),心之所系只一人而已。只是這心中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呢?方紫嵐默默思索著,可是卻理不出任何頭緒。
襄王見她眉頭緊蹙,沉默不語,忍不住出聲問道:“在想什么?”
“沒什么,不過一些舊事罷了。”方紫嵐隨口帶過,襄王卻是若有所思,“與方家有關(guān)?”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殿下?!狈阶蠉沟穆曇糁杏袔追譄o奈,更多的卻是坦然,“我只是好奇,殿下和方家之間,究竟有什么恩怨,竟讓殿下娶了方家的女兒,卻仍信不得?”
聞言襄王訝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不知道?”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方紫嵐自知失言,可是腦海中翻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原因,只得乖乖點了頭。
“那你可知玉寧王紀(jì)寧天?”襄王眉頭微皺,方紫嵐呆愣著沒有反應(yīng),紀(jì)寧天三個字仿若一根針一般扎在了她的心上,讓她痛得喘不過氣來。
“我的父皇,也就是先帝奪得天下之時,留下的前朝遺孤,便是玉寧王紀(jì)寧天。我父皇還讓他保留了舊姓,仍姓紀(jì)……”
“因此玉寧王是本朝唯一一個外姓王爺?!狈阶蠉灌哉Z似的打斷了襄王的話,“而方崇正既是把先帝放進(jìn)京的開國功臣,又是前朝舊臣?!?p> “所以先帝雖許給方崇正宰相之位,卻并未重用?!毕逋醪]有介意方紫嵐打斷自己,順著她的話繼續(xù)說了下去,“這樣的人,本就不可信了?!?p> “更何況他為了表忠心,還親手打斷了玉寧王的雙腿,這般心狠手辣的人,確實信不過。”方紫嵐的聲音越來越低,“殿下會娶方紫沁,也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為了讓太后娘娘和其他幾位王爺安心罷了,對嗎?”
“娶誰對我而言都一樣,只不過……”襄王說著頓了一下,唇角逸出一個笑,“這天下,終究會是我的。”
方紫嵐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人,他眼中的自信近乎狂傲,卻又凌厲得令人無法拒絕,讓人心生膜拜。君臨天下,或許說的就是這般吧。
方紫嵐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
當(dāng)時的方紫嵐還有些不太清楚自己偶爾涌上心頭的情緒到底是什么含義,直到后來知道了才發(fā)覺原來一切早已有了定數(shù),她察覺得太遲了。

某紫不吃香菜
感情總是剪不斷理還亂,讓方紫嵐心疼難忍的玉寧王紀(jì)寧天又是誰呢?后續(xù)會為大家一一揭曉。 今日開始日更一章,社畜作者會努力的,請大家多多支持,蟹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