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荀說:“她是把你當(dāng)自家孩子了。”師甜道:“我雖然叫她馬姐,其實(shí)按照輩分,我應(yīng)該叫她奶奶。她比我奶奶對我好幾萬倍!只可惜,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沒有能力幫她?!被蒈髡f:“到底什么病啊?”師甜道:“癌!”
在喬楚摔斷手臂的時候,師甜問她:“姐,你說,尋死是什么感覺?是不是覺得馬上要解脫了,特別驚險刺激?”喬楚推她道:“小孩子想什么呢,我沒尋死。為了個男人,我還去尋死了?”
師甜似在自言自語:“是啊,為了個男人,不值得尋死,但是很多稻草壓在一起,就不一定了。”
喬楚看向她:“你不會在說自己吧?”師甜笑著說:“對啊,像我這么命運(yùn)坎坷的人,估計周圍也找不出幾個?!眴坛f:“拉倒吧,你看你,人漂亮,家里有錢,要啥有啥,你缺什么?你缺滿足!”
師甜嘟嘴巴說:“外人看著光鮮亮麗,自己才知道世界多灰暗悲涼?!眴坛枺骸吧肚闆r啊,怎么變成哲人了,說出來,姐正好無聊,逗逗悶子?!睅熖鸩徊撬?,管自己剝核桃。
天越來越黑了,半箱啤酒已經(jīng)喝完,惠荀不想她再喝,但她好想沒有剎車的痕跡。
他說:“你不要老是想得這么沉重。是,我承認(rèn),你的傷心事很多,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睅熖鹫f:“你沒發(fā)現(xiàn)我現(xiàn)在開朗多了嗎?上初中后,我就變了?!?p> 她知道初中老師不歡迎她,無所謂,她若是老師,也不會喜歡班級里存在老鼠屎的。不過她鄙視一些讀書好的女孩兒,她們不能像她這樣肆無忌憚地玩鬧,和她劃清界線,仔細(xì)扮演好學(xué)生;為了匹配優(yōu)良品格,見面對她和顏悅色,背地里說三道四。
她們以為她不知道,哪里知道她和男生打成一片,他們樂意或者努力轉(zhuǎn)達(dá)諜報。
她和男生越是關(guān)系好,其他女生對她的態(tài)度越是厭惡,只有一個女生,文清,對她非常友好,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兩人成為形影不離的好友。有幾個女生甚至找到文清,威脅她不許和師甜繼續(xù)玩,不然她也會成為眾矢之的,后果自負(fù)。文清沒有理睬她們,說:“你們要是敢跟師甜搞不靈清,我他媽叫你們后果自負(fù)!”
班里有個男生,叫官熠,成績優(yōu)秀,喜愛打球,源于對偶像喬丹的崇拜,他的籃球服是23號,球鞋是AirJordan,偶爾會在運(yùn)球或投球時吐舌頭。他總對她視而不見。
每個禮拜五,她和文清放學(xué)后都會驅(qū)車去公園——官熠在籃球場打球,她們就在不遠(yuǎn)處蕩秋千,或坐在草地上聊天,師甜時不時地投去幾眼,不敢多看,怕朋友看出來。但是,文清早已洞察,并不點(diǎn)破,只是經(jīng)常開啟關(guān)乎官熠的話題,滿足師甜害羞的少女心。
在班里,她絞盡腦汁想問題,假裝滿不在乎地求教,偶爾主動搭訕,開幾個玩笑。其實(shí)官熠也并非內(nèi)向之人,只因他瞧不起那些熱鬧的男生們總是吹噓家里錢財,或者攀比運(yùn)動鞋的品牌,不愛靠近。
他見師甜雖是草包,但直率可愛,并不虛榮,對他的態(tài)度不錯,并不排斥她。再說,誰不愿意班級聚焦的漂亮姑娘示好?
由于無視紀(jì)律隨心吵鬧,屢勸不改,在辦公室還與班主任爭執(zhí),氣急敗壞的老師一激動甩過去一巴掌。她覺得此生最大羞辱莫過于此,連最強(qiáng)勢的媽媽也沒舍得打她。她羞憤不已,從辦公室里紅著半邊臉與眼睛出來,低著頭,一直走到小林子里。她默默地落淚,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深怕別人聽到、看到。
官熠從圖書館回來,見她弓著背趴在膝蓋上,慢慢地往前走,假裝沒看見她,偷瞄幾眼。他越發(fā)好奇,腳步越發(fā)緩慢,直到確定無誤,才走過去;不作聲,坐在旁邊望著遠(yuǎn)處發(fā)呆。
師甜隱約覺得身旁有人,抬起頭看到正經(jīng)看書的他,忽然笑起來。官熠趕緊從口袋里掏出紙巾給她:“鼻涕蟲!”她用力擦了擦鼻子說:“哪有男生帶紙巾的?娘炮???”官熠說:“呃,剛剛從……廁所出來。”師甜白了他一眼:“惡心!”
官熠說:“惡心?有你鼻涕邋遢的樣子惡心?”師甜低下頭,臉紅彤彤的。他問:“誰欺負(fù)你了?”她說:“要你管!”
他懶得理,顧自己翻看書頁。師甜好奇地瞥了眼,假裝滿不在乎地問:“書呆子看什么?”他頭也不抬:“要你管?”她一把奪過書,看了眼,是錢鐘書的《圍城》。她并不知誰是錢鐘書,想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又怕自己丟臉,便嘟著嘴說:“不喜歡他的東西?!?p> 官熠笑道:“拉倒吧,按照我對你的了解,你應(yīng)該不知道錢鐘書,更別說讀過他的作品了。連作品都沒讀過,就說不喜歡,你這個叫什么?”
師甜被他看穿,雙頰更紅,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好看。他看呆了。她假裝生氣道:“看什么!”他趕緊搶回書,說:“他的書很好看的……你……你可以去看看?!?p> 師甜被他憨憨的樣子逗笑了,說:“誰稀罕!你跟我說,這本書哪里好看?”
官熠驀地來了精神,內(nèi)心有種想要說服她的強(qiáng)烈沖動,高聲說:“這本書很有趣的。不過大家都只記得城外人想進(jìn)去,城里人想出來,但我以為評論才女那段最精彩。”師甜假意不感興趣,卻又豎起耳朵來,淡淡地說:“誰還記得什么才女不才女?!?p> 官熠更興奮,說:“周鴻漸說,如果夸你們女人有才識,就好像夸一朵花有白菜番薯的斤兩一樣。真正聰明的女人,把功夫做在巧妙偷懶上?!?p> 師甜哼笑一聲,說:“什么鬼話!他懂個屁女人?!惫凫趪@氣,說她又不是才女,生什么氣。師甜自知無才,但被這樣赤裸裸地指出,心里結(jié)了疙瘩,很不舒服,當(dāng)即“回敬”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