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信物
第二日，程玉婉醒過來的時候幾乎以為是自己做了一個夢而已。然而等她看到放在枕頭邊上的玉佩的時候，卻意識到，那不是夢。
盛戎，竟然能夠悄無聲息的潛入后宮，這實(shí)在是讓她……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雖然那人是她這具身體的親人，可是，盛戎能夠進(jìn)來，那么其他人也就有可能一樣悄無聲息的進(jìn)來。若是機(jī)那里的是仇人……
而且，盛戎說，他曾經(jīng)暗中觀察過她一段時間。
被人監(jiān)視的感覺并不好受，而且她與景玥之間……是否也被盛戎看到了呢？
對了，他曾經(jīng)說過景氏一族的男人都不可信，還提到了五公主月染的死。想到景玥說，盛戎可能和五公主曾經(jīng)相愛的話……當(dāng)年的事情，究竟會有一個怎么樣的真相呢？
“娘娘……娘娘……”青湖低聲叫了程玉婉幾聲，見她回神，這才低聲道：“威后請您過去，要商定幾位秀女的位份，讓她們正式入后宮侍奉陛下了?！?p> 程玉婉一愣，心中雖然有些懷疑為何會提前半個月，不過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讓青湖幫著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和頭發(fā)，就上馬車去了威后宮中。
而等到她到的時候，凌塵已經(jīng)在威后宮中了，見著程玉婉他抿唇微微笑著，道：“皇后不用多禮，快過來坐?！背逃裢裉ь^，就見已經(jīng)擺脫了孕期肥胖的麗妃坐在一側(cè)，竟然是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對著程玉婉點(diǎn)了下頭。
自從有了三皇子之后，麗妃的身價就愈發(fā)的水漲船高，就連著閉月都要避一避風(fēng)頭，不敢再輕易的在凌塵跟前給她上眼藥。因此，順風(fēng)順?biāo)乃陀l(fā)的得意輕狂起來。
程玉婉縱然平日里面不是很在意這個，如今也被她給氣著了。
她站在原地并沒有動，只是看著麗妃，神色間還帶著一絲關(guān)切，“麗妃可是身子不適？”
麗妃臉色一僵，然后才勉強(qiáng)笑著站了起來把懷中的三皇子交給奶娘，屈膝行禮，低聲道：“臣妾見過皇后娘娘?！?p> 程玉婉并沒有馬上開口讓她起身，反而又重復(fù)了一遍之前的話，“麗妃可是身子不適？”
凌塵原本還不是很明白，如今見了這幅情形，這才明白了過來。
他微微皺眉，看了看程玉婉，又看了看麗妃，低聲道：“皇后過來坐吧，麗妃許是抱著孩子，有些累了?！?p> 見他這樣，程玉婉略微揚(yáng)眉然后笑著過去坐下，這才道：“難怪兒臣看著麗妃臉色不是很好呢?！边@話卻是對威后說的，理都沒有理會一下還站著的麗妃，還有一旁的凌塵。
威后略微點(diǎn)頭，“自從誕下三皇子，麗妃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哀家就想著，她身子不好，又要照看三皇子，實(shí)在是太辛苦了。不如，把三皇子抱過來，由哀家撫養(yǎng)好了?！?p> 此話一出，麗妃馬上變了臉色。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來就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威后，都是臣妾的錯，只是三皇子還小……”
她說著就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抬頭膝行到了凌塵腳邊，“陛下，三皇子還小，臣妾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擔(dān)心威后會因?yàn)檎湛此鴦诶鄣?。如今大皇子身子漸漸好了，又懂事。臣妾聽聞他還會背誦詩書了，若是威后撫養(yǎng)大皇子在身邊，才算得上是含飴弄孫……”
凌塵聞言，就抬頭看向威后。
“母后若是真的覺得身邊有些孤寂的話，還是臻兒過來陪著母后比較妥帖一些。臻兒如今已經(jīng)長大，懂事，不會惹禍。不會讓母后太過于操心，又能夠陪著母后說話……”
程玉婉的臉就慢慢沉了下去，一會兒才低聲道：“母后，臻兒如今確實(shí)開朗了許多，若是母后喜歡自是可以讓他過來這邊陪著母后的。只是，他年紀(jì)也慢慢大了，兒臣想著，是不是要給他開蒙……”
威后就嘆息道：“開蒙是大事，還是讓大皇子跟著皇后一起吧。至于三皇子，既然麗妃不舍得，就當(dāng)是哀家沒有提過算了?！闭Z氣中就帶著一些失落。
凌塵見狀，本來對麗妃的一些疼惜也有些不滿了。他雖然其他方面平庸一般，但是對于威后卻還是孝順的。當(dāng)時一心一意對麗妃好就已經(jīng)讓威后不滿，本想著借著這次麗妃誕下三皇子緩和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的……
而威后也提出要撫養(yǎng)三皇子，只可惜，麗妃沒有把握住這次機(jī)會。這么想著他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已經(jīng)起身坐下的麗妃，然后又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程玉婉。
這個皇后，雖然他喜歡的，可是做事卻向來是妥帖至極。只可惜，對他永遠(yuǎn)都有一種敬而遠(yuǎn)之的感覺。凌塵突然意識到，程玉婉入宮已經(jīng)一年了，他們兩個卻因?yàn)榉N種原因，至今都沒有真正的圓房……
威后本也就沒有真的想要撫養(yǎng)三皇子，只不過是想要給麗妃難看而已。而大皇子又是她特意讓程玉婉這個皇后撫養(yǎng)，以壯她的聲勢的。自然也不會重新要過來，只是麗妃的態(tài)度實(shí)在讓她不滿，因此又說了幾句話，就露出了疲憊的神色，端茶送客了。
等到出了威后宮中，凌塵突然頓下腳步，開口對身邊的麗妃道：“你先回宮去，朕有些話要與皇后講?！?p> 麗妃一愣，臉色就難看了起來。一會兒，她才低聲道：“既然陛下不想臣妾陪同，那臣妾先行回宮了?！闭f著屈膝行禮，然后就帶著奶娘奶娘一起離開了。
程玉婉聽到他這么說，也只能夠停下腳步。只是心中卻是一片的忐忑不安，猜想著凌塵到底想要做什么。
見凌塵回頭看向自己，她這才微微屈膝，低聲道：“不知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朕只是覺得許久沒有跟皇后好好說說話了，借著這個機(jī)會同皇后你聊聊而已?！绷鑹m嘆息了一聲，而程玉婉則完全沒有放松下來，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不知道陛下想要聊些什么？”
完全是一副不配合的樣子。
凌塵被這話給頂?shù)念D了一下，然后才道：“皇后想要說些什么，就聊什么好了?！?p> 聞言，程玉婉抿唇自嘲的笑了一下，這才抬頭一邊跟著凌塵身后走著，一邊低聲道：“這幾日里面就要安排今年的秀女入宮住，臣妾讓人清掃了晟婕妤那邊的兩個院子，還有欣婕妤那邊的院子。另外，惠妃和榮妃處，也都各安排了一個秀女。只是，她們的封號如今還未擬定……”
凌塵雖然不愿意跟程玉婉說其他女人的事情，然而總不好程玉婉一開口自己就駁回。因此略微沉吟了一下，這才道：“朕記得這次入宮的人中，有一個是你的堂妹？好像是叫做陸若？”
程玉婉微微一愣，然后才面色不改的應(yīng)道：“是的，陛下好記性。那位叫做陸若的秀女正是臣妾的堂妹。”
“既然是皇后的堂妹，那么位份自然應(yīng)該高一點(diǎn)。就封為康嬪吧。至于另外五人，都由答應(yīng)做起，皇后看著辦就是了?！绷鑹m說罷，停頓了一下，才問道：“朕看著，皇后這些日子似乎清瘦了不少？”
說著他就停下腳步扭頭看向程玉婉，程玉婉苦笑道：“夏日炎熱，臣妾自幼就苦夏，吃不下去東西，自然就顯得清瘦了一些。勞得陛下關(guān)心了……實(shí)則，這后宮之中最難熬過夏天的不是臣妾，而是德嬪……”
“德嬪怎么了？”凌塵皺眉，低聲問道。
“她又要照看二皇子，本身又苦夏，加之之前是受驚之后早產(chǎn)，因此這些日子里面消瘦了不少。連著臣妾看了都心疼。陛下若是得空，不如去看看她，還有二皇子吧?！?p> 錢蓮心這段日子確實(shí)不好過，比起因?yàn)檎Q下三皇子而晉升的麗妃來說，她這個德嬪就沒有那么顯眼了。加之凌塵對麗妃的百般寵愛，她這邊除了威后賞賜幾次東西之外，也就只有程玉婉賞賜了幾樣?xùn)|西。
宮中的人各個都是人精，踩低捧高是慣常的事情。程玉婉雖然有心照拂一二，然而她本身自己就有一大堆的事情，更別提還有景玥、盛戎和景臻讓她跟著操心。自然也不能夠時時看顧錢蓮心的。
雖然在凌塵面前故意夸張了幾分，不過錢蓮心如今也確實(shí)消瘦了不少。麗妃總歸還是錢了心思擺脫產(chǎn)后肥胖的，而她則是補(bǔ)都來不及補(bǔ)。凌塵去見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根本就沒有麗妃那般產(chǎn)后的圓潤，心中就多了一分歉疚。
偏偏錢蓮心人又體貼溫柔，輕聲軟語的勸慰了一番，就讓凌塵對她重新憐惜了起來，當(dāng)天夜里就宿在了錢蓮心處，恨得麗妃又摔碎了幾個錢瓶，晚上入夜之后連著三皇子都沒有去看一眼，恨恨的喝了一小壺的酒，責(zé)罰了兩個伺候不周到的宮女跪在外面認(rèn)錯。
而對于程玉婉來說，目前最重要的則是考慮盛家三叔盛戎的話。
她，到底要不要跟著盛戎一起離開這個皇宮呢？若是要走，景臻又該如何？
盛戎明顯對皇室沒有一點(diǎn)的好感，程玉婉大膽猜測，只怕是當(dāng)時皇室蓄意拆散了他與五公主，更甚至，五公主都是被皇室給害死的。
天家無情……這點(diǎn)，兩世為人的程玉婉比誰都清楚。
可是，景臻呢？正是因?yàn)樘旒覠o情，所以她才更加擔(dān)心景臻?？v然是換了一個身子，可是那種心靈深處的血脈相連的感覺卻是騙不了自己的。
身為程玉婉的時候，她已經(jīng)虧欠這個孩子一次了，難道還要再拋下他第二次？
若真的是這樣，只怕她這一生都不會心安理得的享受幸福的。
“娘親，娘親……”正想著，景臻就一路小跑從外面沖了進(jìn)來，手中舉著一個琉璃瓶子，“娘親快看，奶娘陪著臻兒抓的蝴蝶，漂亮吧！”
程玉婉下意識的俯身抱起景臻坐在腿上，這才看向了他手中捧著的琉璃瓶子，低聲道：“真是好看呢！”
“娘親喜歡，那臻兒就送給娘親當(dāng)生辰禮物！”
生辰？
程玉婉一愣，這才意識到，轉(zhuǎn)眼就要到了陸琪的生辰了。想到那真正的陸琪已經(jīng)進(jìn)了后宮，她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若是當(dāng)初陸氏夫婦知道會有今天，不知道還會不會軟硬皆施的讓她頂替陸琪入宮。
“臻兒真乖，這禮物娘親喜歡極了?！背逃裢裥闹修D(zhuǎn)過無數(shù)的念頭，然后笑著看向景臻，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道：“看你一身的汗水，快去洗了，晚上陪著娘親用膳，可好？”
“那臻兒要吃千層酥牛肉奶酪卷，還有水晶山楂糕，還有還有……”
看著景臻一臉期待的樣子，程玉婉心中慢慢定了下來。若是沒有妥帖的辦法帶著景臻一起來開，她寧愿為了這個兒子而留在宮中！
既然陸琪的生辰快到了，那么就是說身為皇后的程玉婉的千秋節(jié)快到了。沒過幾日，威后果然提起了這個事情，道：“去年你剛剛?cè)雽m，自然是不好大肆舉辦。這一年來，你處事極為妥帖，自當(dāng)是好好辦辦千秋節(jié)，慰勞慰勞你的?！?p> 既然是威后發(fā)話，其他人自然不敢輕忽。程玉婉則趁著千秋節(jié)之前，把六位秀女的位份賜下去，又讓她們正式搬入了宮中。
而化名為陸若的陸琪，則被安排在了榮妃張語嫣的宮中，住在彩蝶軒內(nèi)。
這一年多來，有著晟婕妤時不時的偷偷暗示，閉月和錢蓮心的分寵，張語嫣和柳瑜薇家族的壓力，凌塵對于麗妃縱然是寵愛，可是卻不比當(dāng)年。偶爾，甚至還會責(zé)問麗妃一二。
當(dāng)初程玉婉為后的時候，麗妃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感懷一下自己卑微的出身——暗示宮中其他人看不起她，或者是傷春悲秋一般暗自哭泣——以示自己受了委屈，恰好被凌塵看到。凌塵就會萬般心疼，轉(zhuǎn)而就去找程玉婉的麻煩，又或者賞賜麗妃什么東西，給她長臉。
程玉婉再次入宮，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計(jì)較，一步步的緊逼下去，讓麗妃失去了白蓮錢的外衣，暴露出她的本質(zhì)。凌塵縱然對她是“真愛”卻也發(fā)現(xiàn)愛人似乎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他所喜愛的那個人了。
因此，縱然是有情分在，后宮的寵愛麗妃也是第一位，卻再也不如當(dāng)年那般盛況了。
這次六位年輕貌美的秀女入宮，程玉婉自然是不會讓她們獨(dú)守空閨的，早早就讓人做好了冊子，又特意舉辦了個飲宴讓她們在凌塵面前露臉。
凌塵果然就有些上心了，不知道是給程玉婉這個皇后面子，還是真的就喜歡那種病弱嬌柔的女子，陸若竟然是第一個侍寢的，且一連三日的侍寢。
這一盛況真真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就連著程玉婉身邊伺候的青湖都忍不住感嘆，“這樣的盛寵，只怕也就是當(dāng)年的麗妃娘娘了?！?p> 程玉婉聞言就看了過去，青湖自知失言，就抿唇不再說話。
程玉婉翻看了一下記錄，這才笑著道：“也是陛下給本宮面子罷了，再者也是圖個新鮮?！甭晕㈩D了一下，才佯裝不知道且不經(jīng)意的問道：“當(dāng)年，麗妃又是如何得寵的呢？”
青湖謹(jǐn)慎地看了一眼四周，這才低聲道：“麗妃自幼陪侍在陛下身邊，陛下對她的情分自然是不一樣的?；屎竽锬锴也槐胤旁谛纳?，畢竟她再得寵也不過是一個寵妃……再說，如今只怕她也要往后挪挪了?！?p> 青湖說的沒錯，而程玉婉則猜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