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中
大雪封山，入目盡是白茫茫。
山中無論是高大喬木、低矮灌木，亦或是枯草山石，此刻全都被冰雪覆蓋。樹木的枝杈上，雪壓枝頭，仿佛披上一層銀紗，地面積雪柔軟，猶如雪白的地毯遍地鋪開。
雪景極美。
但孫卓的心情卻極其沉重。
他是常年來往于山州和齊州之間的行腳商人，生意涉及面很廣，但主要依靠倒賣藥材賺取大把銀子。
原本滿懷喜悅的從山州常白山腳的山民手中，收購到大量極品藥材，早已通過飛鳥傳書與老客戶西門慶訂好了價錢，興沖沖的拉起自家商隊，啟程南下，準備大賺一筆。
誰知途經(jīng)翠云山時，驟降大雪，且山中多風，風助雪勢，瞬間形成遮天蔽日的暴風雪。
暴風雪吹散了人馬，及至在自家供奉老白叔奮力挽救之下，重新聚齊人馬，雪住風停之后，孫卓才發(fā)覺，他們迷路了，早已不在官道之上，不知被暴風雪席卷到何處。
無可奈何之下，只好等在原地，向西門慶求助了。
“孫哥，那西門慶靠譜不，僅憑一紙書信，如何能讓他親自趕來相救？”一名體格壯碩，且相貌英俊的青年走到孫卓身邊，臉上盡是懷疑之色。
孫卓眉頭微皺，旋即展顏一笑，他長年與人打交道，善于控制面部表情，說道：“白老弟不必起疑，孫家和西門家，從我父輩開始便一直做著生意，孫某自小便與西門慶相識，對他可謂極為了解。此人擅長結交人脈，為人最講誠信，雖頗好女色，但不影響他經(jīng)商以來從未失信的名聲?！?p> 白岑撇撇嘴道：“一個好色如命的浪蕩子，能有什么信譽可言?！?p> “住口!”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清瘦老者，不知何時走過來，厲聲喝止了白岑。
這老者面孔黧黑，身軀雖然略顯清瘦，卻十分挺直，半點沒有尋常老人那般彎腰駝背的病態(tài)。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有一雙蒲扇般的大手，這雙手比普通人大了不止兩圈，且皮膚黝黑，極為粗糙。
“阿卓勿怪，白岑第一次外出行走，他見識短，不用跟他一般見識?！蹦樕蠛诘睦险吆蜌獾膶O卓說道。
孫卓搖搖頭，哭笑不得道：“老白叔，我怎么會怪白老弟呢，你我兩家交好數(shù)十年，同氣連枝，早已不分彼此，老白叔這么說可就太生分了?！?p> 老白叔聞言，不禁哈哈大笑，這話他愛聽。
一旁的白岑眼神似有不忿，他可沒有頂撞孫大哥的意思，只是對那西門慶不放心罷了。
忽然，一只白鴿大小的白色風信鳥從南方飛來。
風信鳥是一種靈鳥，極其擅長遠距離傳遞消息，是普通的信鴿無法比擬的，是以成為了世間最受歡迎的傳信工具之一。
孫卓抬手，此鳥輕盈的落在了孫卓的手臂上。
他取下掛在風信鳥足上的小小木筒，拔下筒帽，從中抽出一張紙條。
孫卓仔細看了看信紙上的內(nèi)容，眉間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老白叔見孫卓臉色不大好，出聲問道：“阿卓，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老白叔親自看看吧?！睂O卓將手中信紙遞給老白叔。
老白叔接過一看，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不滿道：“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西門慶還想不想做成這門生意，居然只派了一名煉體九重的手下前來接應我等，還有沒有將我等放在眼里！”
白岑聞言，眼睛頓時一亮，得意道：“怎么樣，被我說中了吧，說好的西門慶親自前來，如今僅僅使喚一區(qū)區(qū)煉體九重的下屬，哪有誠意可言？”
聽到這話，怒氣橫生的老白叔更加憤怒，一巴掌拍了一下白岑的腦袋：“區(qū)區(qū)煉體九重？你才煉體七重，哪里來的膽子輕視煉體九重！孫子，你實力不強，口氣倒是大得很吶?！?p> 白岑揉了揉腦袋，委屈道：“爺爺，孫兒這不是接您的話茬嘛?！?p> “還敢頂嘴！”
老白叔作勢又要打，白岑縮了縮脖子。
“不對，西門慶手底下什么時候有煉體九重的強者了？不是只有一個煉體七重名叫來保的?！睂O卓忽然沉聲道。
“有可能是這小子從哪招來的吧?！闭f道正事，老白叔不再教訓孫子，猜測道。
“可能吧，但是煉體九重，未必能走到這里啊。西門慶不會不知道，這翠云山有許多妖獸潛伏，而且大多成群結隊，單獨一個煉體九重是無法戰(zhàn)勝成群的性靈境妖獸的。”孫卓臉色凝重。
日落月升，夜色降臨，西門慶派遣的人始終未到。
孫卓看著腰間懸掛的一只巴掌大小的翠綠玉佩，此刻正閃爍不停，便知曉對方正在向這里趕路，稍稍放下心來，回到身后帳篷中，鉆進厚厚棉被下溫暖的被窩中。
他們山州一向寒冷，每個外出的人都常年備著棉被和獸皮棉襖等御寒之物。
第二天一早，蘇卓在吵鬧中蘇醒。
他整理了一下衣著，走出帳篷，抬手一看，被眼前景象驚住了。
只見濃重的白霧彌漫天地之間，能見距離不足一丈。
山民有一句口口相傳的俗語：山中起霧，莫行一步。
孫卓常年行商，自然也知曉這句話，意思是深山老林中但凡生起大霧，最好待在原地，不要動一步，因為大霧之時，妖獸極為活躍，大霧遮掩了一切，而妖獸卻能憑借極強的感知能力，探尋到任何附近的生靈。
霧起之時，也是妖獸狂歡盛宴之時。
老白叔帶著白岑快步來到孫卓身邊，隨后集齊商隊其余眾人，聚在一處。
眾人心中一緊，都知曉情況不對勁。
隊伍中只有三名武者，分別是明勁后期的老白叔，明勁初期的孫卓，以及煉體七重的白岑。
老白叔經(jīng)驗豐富，迅速安排商隊中的普通人圍成圓形，年紀大或體弱的在中央，身體健康強健的手持砍刀站在外圍。
老白叔、孫卓和白岑三名武者，則分別把守一個方位，將眾人護在中心。
白岑第一次遇到這種未知的狀況，他有些緊張，緊緊抿著嘴唇。
不過當他瞥見孫卓腰間的玉佩，見其依舊在不停閃爍著綠光，心下卻忽的一松，真沒想到這煉體九重竟是個傻子，這般大霧，還敢莽撞奔行，相比起來，自己有爺爺和孫大哥，肯定要比那人安全的很。
孫卓心中有些焦急，低頭瞧了一眼腰間玉佩，暗恨西門慶竟派了一個愣頭青過來，此人濃霧之中還如此大動作，對妖獸來說就如同明燈，醒目的很。
他惱的是，此人一旦葬身獸口，還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穿出翠屏山。
老白叔并未理睬玉佩，此刻的他神色凝重，正全神貫注的戒備四周，隊伍太大了，活人對于妖獸來說既大補又美味，對于嗅覺極強的妖獸來說，商隊很難不被發(fā)現(xiàn)。
突然。
拴在附近的馬匹紛紛不安起來，它們不時跺蹄，嘴中發(fā)出沉悶的嘶鳴。
“不好！”老白叔心下一驚。
“諸位小心，我等恐怕被妖獸盯上了！”老白叔沉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