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我是不是有點討人厭

　　外……甥女？

　　袁藝驚了，這小夫妻倆，搞得是什么特殊的興趣愛好？

　　角色扮演？禁忌之戀？

　　而魏延對此好像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看見沈春禾走過來，還關心地跟她打招呼：

　　“呀，外甥女啊，你這么晚出門，你老公沒陪你？”

　　嗯，外甥女的老公本公就在你的身后。

　　周身熊熊燃燒著嫉妒之火的宋秋冉，看著馬路對面跟沈春禾眉開眼笑搭著訕的魏延，攥緊了他那沙包大的拳頭。

　　這時不上，何時再上！

　　宋秋冉以袁藝都來不及反應的步伐，橫立在兩人中間，靠著魏延的那輛小破二手車，盡量保持住自己的優(yōu)雅：

　　“這么晚了，魏警官還在跟別人外甥女寒暄，您女朋友沒陪你？”

　　雖然老宋頭不是人，但他是真的狗。

　　魏延被宋秋冉噎得蹦不出一個字，后槽牙咬得咯吱響，鼓著腮幫子，灰溜溜地走了。

　　他魏延今天就不該來！

　　搭上油費錢不說，一無所獲就算了，還給宋秋冉碰得一鼻子灰。

　　宋秋冉昂起頭，目送著魏延的車慢慢走遠，又轉頭看向一旁齜牙咧嘴笑著看戲的袁藝。

　　袁藝也是被宋秋冉虐得身經百戰(zhàn)的老手，趁著老宋頭還沒向他發(fā)射驅逐的信號，立刻擺擺手，朝著宋秋冉示弱：

　　“我走！我走！我馬上就走好伐！”

　　袁藝掏出手機，開始找代駕。

　　一旁的沈春禾見狀，拉了拉宋秋冉的小手指，抬頭望著面色忽而陰冷的宋秋冉：

　　“我們也找代駕吧！”

　　“好?！?p>　　宋秋冉側過頭，看了一眼沈春禾，拉著她坐在后座上，默默地等著代駕的到來。

　　本來就沒怎么休息好的宋秋冉，疲憊地把腦袋靠在窗邊，一幕幕地回想著魏延剛剛問他的話。

　　羅有志……

　　他其實，是有印象的。

　　九年前的庭審，宋秋冉是在場的。

　　而他也是那天才知道，曾經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意外地毀了一個人的人生。

　　連續(xù)考了醫(yī)科大三年研究生的羅有志，在論文答辯上，被旁聽的宋秋冉直接指出論文抄襲。

　　羅有志被取消考試資格，當即從教學樓跳下。

　　慶幸的是，二樓的高度，羅有志只是輕微的骨折，但他扭曲的心理，卻再也無法醫(yī)治。

　　醫(yī)者難自醫(yī)，渡人難渡己。

　　在羅有志的潛意識里，他將他失敗的所有原因，都歸結到宋秋冉的那句話：

　　“不入流就是不入流，不光論文不入流，連做人都是這么的……不入流?！?p>　　宋秋冉的話，就像一把看不見的刀子，刺向羅有志本就敏感脆弱的內心。

　　羅有志對宋秋冉的滿腔恨意，終于在那個雨夜徹底爆發(fā)。

　　宋秋冉連羅有志的臉長什么樣子都不記得，自然就不會把隨口說得一句話，放在心上。

　　而此時的宋秋冉看著對面酒吧門口往來不絕的人群，只覺得累極。

　　面前的車窗，與從前家里，偌大的別墅里，向外張望的孤零零的玻璃窗一模一樣。

　　在宋秋冉的印象中，童年在三歲的時候就戛然而止了。

　　沒有父母親溫暖的擁抱，沒有任何回應的哭鬧，沒有合適的人去撒嬌——

　　有的只是，一堆冰冷的毛絨玩具和小汽車，還有一群無條件依從他的家政阿姨。

　　于是，宋秋冉開始變得孤僻，冷漠，對什么事都漫不經心，甚至有些乖戾，對任何不符合邏輯的事，都一味地敵對，排斥。

　　他把自己裝進堅硬的殼，將鋒利的刺永遠朝著外面，自己卻在密不透風的狹窄空間里，慢慢地把真實的自我封閉。

　　“我是不是……有點討人厭？”

　　宋秋冉沒精打采地貼著座椅，突然出聲問了沈春禾一句。

　　如果是放以前，沈春禾一定會覺得，宋秋冉怎么突然這么有自知之明。

　　但沈春禾看得出，見過魏延的他，狀態(tài)很不好。

　　“剛認識你那會兒，我的確是這么認為的，但現(xiàn)在，我覺得不是?！?p>　　宋秋冉應聲轉過頭，看向沈春禾那雙堅定的眸子。

　　“因為——你有一顆閃著光亮的心，他很柔軟，很單純，很善良，可他不會去表達，所以只能用毒舌，和漠不關心去偽裝他的脆弱，但沒關系啊，我知道……這顆心，他并不討厭?！?p>　　沈春禾一口氣地說了一大段，她也沒想到，自己這么會夸人。

　　這怕也是宋秋冉聽過的，最真心實意的夸贊了。

　　他看著沈春禾仰頭笑盈盈瞧著她的臉龐，心頭忽然起了一陣波瀾。

　　宋秋冉緩緩抬起手臂，把沈春禾輕輕擁入懷中。

　　他只想，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小沈……我真的好累?！?p>　　宋秋冉的眼皮漸漸下垂，腦袋搭在沈春禾瘦弱的肩膀，說話的聲音輕飄飄的。

　　“我知道我知道……”

　　沈春禾說著，拍著宋秋冉的背，哄著他慢慢入睡。

　　“我知道，宋秋冉是個乖巧的小寶貝，他每天都很認真努力地生活，竭盡全力地去面對每一位需要救治的病人，他肚子里有一堆委屈想要說，但是不曉得跟誰訴苦，對不對？”

　　“昂……唔唔……”

　　宋秋冉聽過沈春禾的話，用腦袋可憐巴巴地蹭著沈春禾的耳朵，含糊地應著。

　　就像，一只打架打輸了的哈巴狗，回到家一個勁兒地在求著主人的安慰。

　　“睡吧睡吧，都累壞了?！?p>　　沈春禾小小的手掌輕輕撫過宋秋冉微微發(fā)汗的額頭，略有些心疼地看著身側閉著雙眼的他。

　　奔波了一天的宋秋冉，終于靠著沈春禾的柔弱的肩膀，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天，應該是宋秋冉這三十二年來，睡的最安慰的一覺。

　　沒有半夜驚醒的噩夢，也沒有難以入睡的失眠，更不需要地西泮的藥效，只輕輕地握著沈春禾柔軟溫熱的手掌，就覺得一切都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