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大概就是六歲那年,父母把我交給了爺爺奶奶,就背著行囊外出謀生了。
第二年的秋天,我便入學成了一名小學生。
爺爺很神通廣大,他與我們的老校長是好朋友。他喜歡溜達,于是溜達到學校,找老校長蹭兩顆煙吸便成了他的另一種愛好。我經(jīng)常在學校見到他,并為此感到驕傲。為了讓我的同學知道我的爺爺和校長是朋友,每次當他們在一起坐著聊天的時候,我都會興奮的拉著前后桌的同學跑過去,大聲的喊他一聲“爺爺”。
他大多數(shù)的時候只是坐一會兒便走,有時候也會等到我放學,于是我和幾個堂兄弟姐妹就跟在了他的身后。他那時真像一個英雄,氣宇軒昂的背著雙手在前面走著,后面都是崇拜著他的小啰啰——他的孫子孫女們。
可這種情形沒兩年就再也沒有了。我們逐漸長大,也逐漸明白。爺爺不過就是來找校長蹭煙的老頭兒,沒什么值得炫耀的。雖然他那時依舊氣宇軒昂的背著雙手走著,但是我們已經(jīng)不再屁顛屁顛的跟著了。我們的光榮,已經(jīng)不再源自于他。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并排走著,他和我說著一些他還算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情。大概就是他曾經(jīng)一下子走了多少里路,到達了多遠的地方;他一個人用了多么短的時間,收獲了一地莊稼之類的事情。有些我已經(jīng)聽過,有些好像沒有聽過。但不論怎樣,他的話都已經(jīng)提不起我的興趣。
我們經(jīng)常會一起走很長的一段路,或者一起坐在一個地方重復一項簡單的農活。我們各自說著各自感興趣的事情。他應付我說的,我應付他說的。他以為我還小,我以為他太老。我們彼此心照不宣的鄙視著彼此的見解,偶爾駁斥著彼此的觀點。
現(xiàn)在想來,我和他都多么幼稚和無聊啊!那時的我們不應該相互依賴,相互贊同,相互鼓勵嗎?
可是沒有。我以打擊他的理論為榮,他以打壓我的氣勢為樂。我們相互攻擊,彼此關愛。
我浪費了多少個和他坐在一起的歲月?。∧菚r的我應該多和他聊聊他的過去,聽聽他人生中的故事,了解他內心的真正想法。
他說他走了很多路,干了很多活,幫助了很多人……也許他只是表達,他曾經(jīng)的有用,他懼怕此刻衰老帶來的無能。他想再找到一個崇拜他的人,讓他明白活著是多么有意義的一件事。
而我說了什么呢?我說了“那有什么了不起?!”是的,我似乎很鄙夷他口中的過去,卻沒想過,也許那是他認為的最重要的東西。
我陪伴著他,僅僅只是陪伴,既不用心,也不用情。當然,我認為他陪著我,也是同樣的只是陪伴。他只關心我有沒有吃飽,穿得是多還是少?
他不關心我和他說的,某某同學說我偷了他的筆,某某同學罵我是個不男不女的雙性人……他忽略了我的求救信號,忽略了教我如何應對這個世界上別人對我的人身攻擊。所以,我不再和他分享心事,也不再關心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