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讓人將那封信拿過來,謝文德仔細看了一遍,思忖了一會兒,道:“恐怕這人身份不同尋常,不然堂兄不會大老遠跑來咱們這邊?!敝皇沁@信上也沒提什么事,他也不知要從何入手。
方氏道:“老爺先別急,事情可以慢慢打聽,總歸你堂兄要過來,對咱們來說,這個人才最最要緊,或許對你、對真哥兒、安哥兒都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緣?!?p> 謝文德點頭,“那你去準備一下。”
方氏正要去吩咐,忽然想到今日謝文德去見郭啟治的事,就問:“那真哥兒的事……”
謝文德都差點兒忘了這事,“那老匹夫主動說,要給咱們引薦范二爺。”
“那是好事啊?!狈绞嫌X得一下子走運了似的,都有盼頭了。
謝文德冷笑,“對他也是好事?!?p> 聽了此話,方氏也反應過來,忙問:“他提了多少?”
“多少倒沒說?!敝x文德道,“不過范家那邊肯定不能少給。”
郭家、范家都要占一份。
“那老爺怎么想?要不要等堂兄過來了再說?”
謝文德?lián)u頭,“郭啟治都開了這個口,現在拒絕,無疑是扯破兩家臉面,這銀子不花也得花。
反正這兩頭也沒什么抵觸,真哥兒去范二爺身邊歷練一番也沒壞處?!?p> 方氏覺得有道理,“我現在去庫房盤點一下。”
既然去,就要趁早,多一天也許就多些時機,謝文德一直這么認為。
方氏大半夜還在庫房倒騰,謝文德也睡不著,想著湖廣謝家提到的那個人,雖然信中只是寥寥數筆,但方氏和他都是極其敏銳的人,
沒事都能看出幾分,何況這件事還處處透著端倪。
……
李娥這時親手端著一盅甜湯站在外院的書房門口。
小廝忙過來說:“三小姐,您還是回去吧,老爺還有事要商議?!?p> “無妨。”李娥笑了笑,“我在這兒等就行,不會打擾父親的?!?p> 小廝無奈,只能進去稟了。
望著眼前火光通透的書房,看到琉璃窗戶上倒影的高大身影,李娥的眼眶有些濕潤。
前世父親是怎么一步步被逼,成為滿朝文武口中的“叛賊”,后來又陣前叛敵,是謝遜眼里十足的“全不忠”。
這一切仿佛昨天發(fā)生的事歷歷在目。
她不能讓這些事重來一次,讓祖母日夜憂心。
“三小姐,老爺讓您進去?!?p> 不知何時傳話的小廝已經出來,李娥點點頭,捧著湯盅跨進門檻。
書房里,不只李承佑一人,還有幾個幕僚,其中一個她認識,姓嚴名賦,大家都叫他“嚴先生”。
李娥見了禮后,遞上湯盅,“父親,這是蜜桔銀耳,剛燉出來的,您嘗嘗?!?p> 李承佑還沒說話,卻聽到嚴賦的聲音,“三小姐倒是有心。”
李承佑便不好多說,就道:“放在這兒吧?!?p> 李娥沒有聽話,笑了笑,說:“父親,您時常議事到深夜,喝些甜湯可以驅涼,女兒看著您喝吧?!?p> 從前這個三女兒未曾做過這些事,李承佑曉得的便是她如何頑劣不堪、不可教化。
李娥盛了一碗出來,端到李承佑面前,“父親,是女兒親自熬的?!?p> 李承佑看著她如半大的孩子般,不知何時已經會主動關心人了,想著這些年確實有所虧欠,只是……
嚴賦見他猶豫不定,就打趣道:“大人平日里做事果斷堅決,怎么自己女兒熬的湯還不敢喝了?”
聞言,李承佑給過去一記眼刀子,嚴賦裝作沒看見,哈哈大笑起來。
李承佑抹不開面子,接過湯碗嘗了一口,香甜的味兒滑入喉中,竟如沁人心脾般清爽,李承佑不禁又喝了大半。
“父親,您喜歡喝嗎?”
李承佑抬起頭,看到李娥甜甜的笑容。
“還不錯?!彼麆e扭地贊道。
“好喝就是好喝。”嚴賦專挑他的刺,“什么叫還不錯?”
李承佑真想一拳頭揍過去,李娥歡喜地笑著,“父親喜歡,女兒明兒再送來?!?p> “不必了?!崩畛杏酉乱庾R就回了一句。
書房里頓時一片沉悶,李承佑看到李娥眼中露出的濃濃失望,于心不忍,就補了一句:“聽你母親說,后天要帶你去方家壽宴,等這事過了,你再送湯來?!?p> 李娥一聽,高興得不得了,忙點頭答應,“是,父親?!?p> 前世父親疏遠她,她也沒主動找過父親,權是因為聽了大姐的話,大姐說,既然父親不愿見她,她湊上去也會惹得不快。
其實父親不肯過問她的事,或許只是心結未解,并非全然不心疼她。
可那時她就信了大姐的話,以為程氏是真的為她打算。
從書房出來,李娥并沒有離開,她在一處拐角的梧桐樹下等著。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書房有了動靜,幾個幕僚退出來了,嚴賦和另外兩人分手后,經過拐角的這條路。
李娥喊住了他,“嚴先生?!?p> 嚴賦往樹下一看,見到穿著鵝黃裙衫的少女,笑了笑,“三小姐專程在這兒等我?”
李娥走過來,點頭,“方才多謝嚴先生幫襯?!?p> “三小姐客氣了?!眹蕾x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父親不過是嘴硬心軟罷了?!?p> “嚴先生該曉得我在李家的境況,父親的事我知之甚少,只是……”李娥神情間多了幾分愁緒,“身為子女,這些天見父親時時議事到深夜,想著大概是遇上什么難事了,不免就有些擔心,
嚴先生,還請您常常督促父親按時用膳、多多歇息?!?p> 聞言,嚴賦想起了很多年前另一番情景,也是一個女子這般與他說過話。
眼前的三小姐,眼中的那些真摯與她何其相似。
嚴賦收回思緒,道:“放心吧,你父親身子向來好得很,就是……”說著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這里不好使,老是鉆牛角尖,沒事的,我會勸勸他?!?p> 李娥道謝,又道:“還有一事,我想問問嚴先生。”
“三小姐但說無妨。”
“聽說父親最近在查一樁漏私的案子……”
此話剛一出口,嚴賦的臉色就變了,忙拉著李娥到一旁,“這事,三小姐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