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汐知道穹山只是暫時的落腳點,當被告知關于她撫養(yǎng)權的最后結果時,她心里未曾有一點兒期待。
畢竟,總不能對一個單親家庭有所奢望吧,老天賜予你的東西,從來都不會那樣完美。
離開前,棠汐去了一趟后山。
湖邊碼得整整齊齊的石堆仍舊沒能逃過她的摧殘,只是在路過那叢柳絮時,棠汐下意識地繞了道,進入寺廟后,便見和尚一如既往的坐在蒲團上打坐。
棠汐選了塊石階坐下,沒說話,埋起腦袋,饒有興致地看一群螞蟻忙忙碌碌的搬家。
世間萬物,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歸屬。
正如小小的蟻穴,成千上萬的螞蟻擠在一起,各司其職,各自承擔各自的心酸。
她家那些數(shù)不清的豪宅,也許是每個女孩夢寐以求的物質(zhì)生活,但實際上,棠汐卻沒有一絲的歸屬感。
想到這里,她偏過頭去問和尚:“唉,大和尚,你有沒有家人?他們來看過你嗎?”
記得小時候西村有個白馬寺,里面老沙彌的侄女時常會端些雜米粗糧上山,臨走前總要留一籃子剛摘的蜜桃當作貢品。
一群小孩貪吃,知道和尚不敢打人,每每將貢臺上的水果偷吃得精光,老沙彌見況除了念阿彌陀佛就是罪過罪過,可到了最后,老沙彌走的那天,侄女沒出現(xiàn),倒是那群偷吃貢品的孩子,成了替他送行的最后人。
兒時的畫面在腦海中一幕幕閃現(xiàn),棠汐呆呆望著和尚的背影,小聲道:“聽說和尚終是會圓寂的,你圓寂的時候,會有人來送你么?”
女孩的聲音聽著有些落寞,跟以往判若兩人,心情不佳幾乎完全表現(xiàn)在了臉上和語氣中。
和尚手里拿著一本佛經(jīng),之前被衣袖擋住,這會兒稍動了一下,經(jīng)書的邊緣一角才顯露了出來。
微風拂過,吹得經(jīng)卷沙沙作響。
“親人,大概連彼此的容貌都已經(jīng)記不清?!?p> 他一開口,回答的卻是第一個問題。
但往往這種時候,棠汐總能聽出些字面以外的東西。
明明該悲秋傷懷,可為何從和尚嘴里講出會顯得那般隨意和漠視。
果然,出家人都一樣的薄情寡義。
她從臺階上起身,活動了幾下發(fā)麻的雙腿,嘆氣道:“今天過后我就要離開這里了,大和尚你好自為之吧,抽空我會來看你的?!?p> 棠汐說完不覺自驚。
到底出于什么動機,會情不自禁地對一個殺人兇手說這種話?
棠汐搖搖腦袋,瞅著和尚,一臉正經(jīng)的駁回:“不對,可能以后也沒時間來后山了,據(jù)說高三挺忙的,嗯……應該沒空?!?p> 說完,生怕自己再多嘴,隨手在螞蟻群里丟了塊糖果,七蹦八跳的跑出了寺廟。
書房里。
爐內(nèi)熏煙裊裊。
霍宗駐足在漆色雕花木窗前,舉目望著后山的人工湖,拿話問一旁正往爐子里添磨香料的金奎。
“那丫頭每日都會往后山跑?”
金奎笑著答:“連續(xù)一個禮拜,風雨無阻。”
如今要走了,看起來好像還有點不舍。
明知道那里潛藏危險,卻仍是忍不住好奇的想要前去探尋。
滿懷憤怒,卻能僅憑幾十塊石頭便輕易的放下仇恨。
他們這個乾堂的寶貝疙瘩,真可謂玲瓏剔透,實在招人喜歡。
霍宗眼底閃過一道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突然想到什么,收回視線偏頭囑咐金奎:“以后每逢周末,就把丫頭接到穹山來,如果老二老三有意見,讓他們親自來找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