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破不識玄老
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于心如火燎般離家打拼的石山來說，則是分秒必爭，只嫌太短。
云破依然是吃了就睡，睡醒再吃。只是少了山爹在身邊，能不能吃飽吃好就沒那么多計較了。
一個人在家嫌悶，他便搖搖擺擺晃蕩到寨子門口，四腳八叉的往石龜上一躺，瞇著眼睛吹著風(fēng)，除了吃飯排泄外一般都懶得動彈。有些日子，他索性不再回家，任日出日落、斗轉(zhuǎn)星移，食宿都在龜背上解決了。一幫熱心的島民，東家看見給塊烤肉，西家想起給條咸魚，出寨的人給點干糧，進寨的人遞些野果，讓他躺著不動，衣食無憂，真是好不逍遙自在！只是有一點，最近他的覺睡得并不太安穩(wěn)，總是會做各種奇怪的夢，夢見外出的山爹遭遇各種不好的事情。唉，這真是事不關(guān)己，關(guān)己則亂，“衰人”也要操心?。?p> 一晃過去了二十多天，中間石山也回來了兩趟，每次都是疲憊不堪，渾身帶傷。好在沒有落空，他帶回了不少的材料，有野犀角、巖鹿茸，有山龜甲、強筋蟲，有舒絡(luò)草、七星藤、通竅果等等。眼瞅著時間只剩下五六天了，配制湯藥的材料獵獲了很多，足足兩人的份額還有富余，只是唯獨缺少了關(guān)鍵的一味猛藥，那就是猛獸“精血”。這不怪石山不夠努力，只怪時間倉促，他的運氣還沒有來到。所謂猛獸，非尋常狼犬狐兔可比，一般不會在寨子后山的低處出現(xiàn)，需要攀爬到三百丈以上的陡峰密林中去找尋。三百丈以上，那可是島民狩獵的禁區(qū)，里面時有猛獸出現(xiàn)，尋常人進入將面臨十死無生的險境。
“百丈峰，千丈崖，三千頂，萬丈天”，這句話在每個島民心里都是耳聞能詳，那是有關(guān)海島西北側(cè)后山的傳說。后山山高絕頂，飛鳥望斷，隔斷了通往大陸的陸路通道，也斷絕了島民與外界的聯(lián)系。不知從何時起，這句話就流傳了下來，一直傳誦至今。這句話十二個字，四個數(shù)據(jù)，不但言明了后山的峻峭，更是給后山的兇險程度做了清晰的區(qū)劃。“百丈峰”是個約數(shù)，指的就是三百丈以上到一千丈之間的高度范圍，這個范圍內(nèi)虎豹狼蟲眾多，大型猛獸時常出沒，非常兇險；“千丈崖”是指一千丈到三千丈的高度范圍，這個范圍內(nèi)虎豹等猛獸叢生，更有獸王坐鎮(zhèn)，島民涉足其間者未見有人生還；“三千頂”指的是三千丈到一萬丈的區(qū)間，這個范圍內(nèi)傳說有古獸盤踞，只是無從得見；至于一萬丈之上的“萬丈天”，那里有什么玄機，傳說里都沒有提及。
平時要進入百丈峰，只有在三年一度的醒闕儀式結(jié)束之后，才有一次為期兩個月的團獵機會。為了給醒闕成功的孩子獵捕獸魂，寨子里會挑選出骨干成員，經(jīng)過精心準(zhǔn)備，組隊進入到百丈峰。然而石山已然顧不了這么多了，他準(zhǔn)備來一次破釜沉舟，獨自進入禁區(qū)去碰碰運氣。
就在四天前，石山拿定了主意。臨行之前，他再一次來到寨子門口，撫摸著云破的額頭半天不語，然后丟下一句“我走了，照顧好自己”，就此義無反顧的大步而去。云破也沒有言語，只是隱約有幾分不安的預(yù)感。然而他卻只能在心里默念，祝愿山爹此行一路平安順利！
在石山走后的第五天中午，云破做了個噩夢。夢中他看到山爹被一頭背生雙翼的黑虎拼命追趕，那黑虎頭似巨斗，身大如牛，尾如鐵鞭，對著石山一邊追趕，一邊咆哮。而石山臨危不亂，腳下生風(fēng)，繞著巨樹邊跑邊躲。一人一獸，追追逃逃，不多時來到了一處斷崖跟前。那山崖如同刀劈斧削，筆直斷落，云霧叢生，深不見底。在此處石山一時恍然，止住了腳步，哪曾想那惡虎卻趁機振翼加速，利爪前探，一式黑虎掏心落到了胸前。耳聽得“哎呀”一聲，就見石山單手捂胸，身體趔趄，腳下落空，自那崖邊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一頭栽了下去?？吹竭@里，云破張口無語，心口絞痛，猛的一下瞬間驚醒。醒來后用手一摸，滿腦門都是冷汗。
“呸呸呸！作不得數(shù)，這只是個夢，夢都是反的，山爹他一定平安無事！”云破張口連吐了三下，想要去除晦氣，可是轉(zhuǎn)念再想，“算時間，山爹應(yīng)該在往回趕了，明天寨子里就要開始醒闕儀式的準(zhǔn)備工作了，大伙都在等著他回來主持呢，這個節(jié)骨眼上千萬不要出什么變故才好?！?p> 醒來無事，四周無人，他想要接著再睡，怕是不可能了，因為自己心還在緊緊的揪著呢！云破只得一只手支起身子，半躺半臥的斜瞇著眼，干吹著風(fēng)。忽然他又想起自己還沒有吃午飯，于是探出另一只手去，從身后摸出了個野果啃食了起來。如果沒有意外，這就是他上午的口糧，至于下午吃些什么，那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閑臥無所事事，時間只覺飛快，轉(zhuǎn)眼月來星稀便來到了晚上。有溫濕的海風(fēng)拂面，有拍岸的海潮入耳，云破他又昏昏的睡著了。
“喂，小家伙，快醒醒”，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忽聽到一個聲音輕輕在耳畔呼喚。
云破聞聲睜開眼睛，還不忘用手揉了幾下。抬頭看時，只見已是月上中天，皎潔的光輝灑滿了整個海島。此時，在柔和的月光里，一個鶴發(fā)童顏、白眉白須的老人正立在他面前。他圓潤的臉龐，凸翹的額頭，溫和的目光，盈盈的笑意，再配上那一身白衣白袍，整個人竟似融合在這月光里。只是老人背駝的厲害，彎曲著腰身，背上還頂著挺大的一個“鍋蓋”，突兀的多加了幾分喜感。
“老人家，是你在叫我嗎？”云破面帶不解的問著，因為他與這老人素不相識。
“正是老朽，我找你有點小事?！崩险邭舛ㄉ耖e的看著他，說起話和聲和氣。
“你找我有事？”云破泛起了疑惑，“可是我這個樣子，可幫不上你什么忙！”
“哈哈，小家伙，有點意思?！崩险咭琅f滿面帶笑的對他說，“你就沒有注意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這還能是什么地方！”云破感到莫名其妙，一面嘀咕著，一面再次四下打量了一番。
“咦！奇了怪了！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這里？”這一細看不當(dāng)緊，著實把他嚇了一跳。自己明明是在寨子門口睡覺，現(xiàn)在居然換了地方。眼前不見了寨門，不見了石龜，而他正躺在鋪滿沙礫的海灘上，不遠的地方就是海邊，海浪正輕輕地拍打著堤岸。
“呵呵，不要害怕！小家伙，這里是你的地方，我們是在你的夢里。”
“我的夢里，你是怎么進來的？我可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我們是老熟人??！”
“不是吧！我在哪里見過你？我怎么不記得？”
“好了，先不說這個了，以后你慢慢會明白的。我先說下找你的原因，不是要麻煩你，不是要你幫忙，而是我老人家想要幫你個小忙。不過，我也有個條件，需要你先答應(yīng)我！”
“你找我，就是要幫助我？老人家，我沒有聽錯吧！”
“沒錯，一點都沒有錯！我找你就是為了幫你個小忙，可是對于你來說，可能就是個大忙！不過，還是那句話，我要你先答應(yīng)我的條件。”
“好了，別兜圈子了！老人家，先說說你的條件吧，如果能夠做到，我就答應(yīng)于你，如果是做不到，我也不會強求你幫我！”
“嗯，小家伙，有些骨氣！我的條件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要求你答應(yīng)，不許把我?guī)椭愕氖虑楦嬖V給任何人！這點你能做到嗎？”
“老人家，這算什么條件，這也太簡單了，你還是再換一個吧！”
“不用換了，就這個吧！有些事說起來簡單，可是做起來很難啊，尤其是應(yīng)允別人的承諾！你能答應(yīng)我嗎？”
“那好吧，我答應(yīng)你，不把今天你幫助我的事情告訴我們之外的任何人。如果我不守承諾，那就讓我的身體無法恢復(fù)，一輩子如此！”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傻孩子，你沒必要用自己的身體發(fā)此毒誓！其實，我要幫你的這個忙，也恰好跟你的身體恢復(fù)有關(guān)?！?p> “跟我的身體有關(guān)，你是要幫我治病嗎？”
“呵呵，不是！我問你，你是不是想要參加醒闕儀式？”
“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山爹是不是正四處忙著為你找尋材料？”
“……”
“那材料是不是還沒有找全？或者說還缺了最關(guān)鍵的一樣?xùn)|西？”
“……”
“這東西，我這里有，你拿去吧！不過要記住你答應(yīng)過我的話?！?p> 老者接連發(fā)問，云破聽得目瞪口呆。只是老人家也不在乎他的表情，自顧自的說完話，遞過了一個精致的玉瓶給他。
“老人家，這是什么？”
“無比珍貴的精血，不過只有三滴，你要善加保管使用！”
“這個夠用嗎？我看太少了吧，石虎他們可都是用缸裝的。”
“哈哈哈，傻孩子！老朽再說一遍，珍貴的精血，僅此三滴！醒闕儀式，一滴足矣！至于剩下的，你切記善加保管，留待他用?！?p> “好吧，多謝你，我記住了！老人家，還請問你究竟是誰，怎么稱呼？”
“你就喊我玄老吧！至于我是誰，以后有機會你自會明白……”老者說完話，轉(zhuǎn)瞬不見。
“玄老，請等等！我還有話……”云破眼見老者離去，一時著急，揮著手大喊起來。哪曾想話尚未說完，忽然間一個趔趄，滾落下石龜，立馬清醒了起來。
醒來后的云破抬眼觀望，但見月光如水，遍灑四野，一切情景如在夢里。只是那寨門猶在，石龜橫臥，卻又不同于夢境。然而低下頭一瞄，卻看見自己的右手間正緊緊地握著一個玉瓶，精致無比，依然如夢。
“這個夢，怕是不同于往日，這應(yīng)該是真實的！然而那位老者究竟是誰，他為何要幫助我，卻又不肯讓別人得知呢？”云破定了定神，心里泛起了思量，“先不管這些了，以后還有機會相見，總會弄個清楚明白。反正現(xiàn)在精血有了，好好等著山爹回來，不管他這趟有沒有收獲，難題總是先解決了?！?p> 想通了這點，云破心下釋然，將玉瓶好生揣進懷里，沐浴著月光，一步一搖的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