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和哈爾濱這兩座城市之間間隔了三千三百公里,雖然使用的都是東八區(qū)的時間,可明顯還是能感覺到時差的。
以前工作的時候,晚上六點吃飯,七點回到公司繼續(xù)工作,通常情況下,九點會達到晚間工作的一個小高潮,而在老家,姜月吃過晚飯,溜達散步,晚上九點就可以準(zhǔn)備就寢了。
這天黃昏,姜月和姜旭并肩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散步,姜旭馬上就大學(xué)畢業(yè)了,她對自己的人生很迷茫,對姐姐的人生更加迷茫。
“姐,你從小就是一個對未來特別有規(guī)劃的人,那么對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呢?”姜旭關(guān)切的問,也試圖能從姐姐的思路中找到解開自己謎團的鑰匙。
這句話可把姜月問愣了,她回首過去,從努力讀書升學(xué)開始,到參加工作之后的穩(wěn)扎穩(wěn)打,步步為營,似乎每一步都是帶著極強的目標(biāo)感走過來的,正如妹妹所說,她的確是一個特別有規(guī)劃感的人,特別喜歡規(guī)劃未來,可她吃驚的發(fā)現(xiàn),此時此刻的自己,已經(jīng)到了而立之年、又沒什么積蓄,反而對未來毫無概念,更別提規(guī)劃了。
不焦慮,也不憧憬,這種精神境界難道是皈依我佛了?不不不,姜月立刻打斷了這個荒謬的念頭。
“我好像到了一個不再需要規(guī)劃的年紀(jì)?!背聊撕芫弥?,她才緩緩開口。
姜旭覺得姐姐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她突然為自己剛剛提出的沉重話題感到內(nèi)疚,便趕忙岔開,興奮的指著前面的院子說:“他家養(yǎng)得雞看上去挺肥的,要不要買一只回去讓老媽燉了。”
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姜月開始也配合的笑了笑,幾秒種后,表情卻突然嚴(yán)肅認真起來,快步走到人家院子門口,望著滿院子跑的走地雞,兩眼放光。
“你不是真要買吧?才出國一年,就饞到了這個樣子?”姜旭一臉疑惑。
“是要買,不過不是因為嘴饞,而是家里很快有客人到。”姜月故意賣關(guān)子,一臉得意的笑。
姜月口中的客人,當(dāng)然是林鵬,他幾乎把今年所有的假期都花在了姜月身上,“異國戀”對于蜜月期的情侶來說,是一項重大的考驗,對于這階段性的勝利,也的確值得好好慶祝一番。
所以,他來了,他不僅渴望見到她,也希望彼此的關(guān)系能朝著下一個臺階邁進。
姜月也認同并歡迎他的到來,除了她內(nèi)心的一個隱蔽黑暗的角落里好像藏了什么說不上來的東西。
“爸、媽,這是我的男朋友,他叫林鵬?!?p> 一個陌生的面孔闖入到這個家庭中,他還親切的稱大家為叔叔、阿姨,姜月強忍住不笑場,以頗為正式的語氣跟呆若木雞的家人介紹。
看著這樣一個高大帥氣的小伙子站在面前,姜爸、姜媽興奮得頓時說不出話來,他們給予林鵬最熱情、周到的款待,令姜月意外的是,林鵬雖然在城市里長大,骨子里卻格外的喜歡鄉(xiāng)村生活,他跟家人相處的非常融洽,看不出任何勉強,甚至還能跟老爸喝上兩杯啤酒,嘮嘮家長里短。
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姜月覺得,這大概就叫做幸福吧,一種充滿煙火氣的幸福,一種跟刻在腦海里剔透如水晶般的美好感情完全不同的幸福,與古宇陰差陽錯的咖啡情緣,與岑楊異國他鄉(xiāng)的機緣重逢,生命中的這三個男人,讓她這顆渺小又蒼白的生命頓時顯得無比富麗堂皇,這便是“愛”的力量。
林鵬回頭看了看一直在發(fā)呆的姜月,他趕忙吃光碗里的飯,跟還在嘮叨的姜爸打了招呼之后,立刻走到她身邊。
“在想什么呢?”
姜月回過神來,微笑著拉著他的手來到院子里。
“我想在留在家里工作,多陪陪父母?!眱蓚€人面對面的站著,姜月用最真誠的語氣說。
“這很好啊,以后我也可以過來小住?!彼舱嬲\的回應(yīng)。
“你真的覺得好?”
“當(dāng)然了,你忘了,我的工作是可以不用局限于地理條件的,就算局限,我也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過來看你。”
林鵬從來都沒有讓她失望過,從來都沒有。
姜月臉上正洋溢著被理解的喜悅,林鵬把手伸向了牛仔褲的口袋里,然后掏出了一枚戒指,他眼看著面前那張可愛的臉上的表情從喜悅轉(zhuǎn)變?yōu)轶@恐,立刻溫柔的解釋說:“你放心,我今天不會上演什么跪地求婚的庸俗戲碼,我知道你還在調(diào)整自己,現(xiàn)在只是把主動權(quán)交給你,只要你想,我隨時都在?!?p> 他將她的一只手舉高,打開她的掌心朝上,鄭重的把那枚戒指放在上面。
“雖然不是鴿子蛋,但也不便宜,你大大咧咧的可別弄丟了。”林鵬小心的囑咐。
姜月欣喜的合起手掌,然后把手放在胸前,她的林鵬太了解她了,知道她還沒有做好結(jié)婚的準(zhǔn)備,可是激動的心情突然剎車,她皺起眉頭不解的問:“你剛剛說我在調(diào)整,我在調(diào)整什么?”
林鵬笑了笑,沒有說話,自己走進了屋子里。
她望著林鵬的背影,這個男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跟自己心有靈犀了,他是不是感覺到了什么?
林鵬出發(fā)回廣州的前一天,終于第一次遛了自己養(yǎng)了大半年卻從未遛過的登哥。
“登哥現(xiàn)在被寵壞了,它胖了好多,不過肥嘟嘟的,好可愛?!绷柱i難得的用手摸了摸登哥的頭。
“你在心里還是愛它的,對不對?”
“我一直都愛它?!?p> “哎呦,某人真是記性不好,忘記自己當(dāng)年迫不及待送走它的那副可怕嘴臉?!苯罗揶硭?。
林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沒有起身,只是垂下了剛剛摸過瞪哥的手,眼睛目視著前方,半隨意半正經(jīng)的說:“姜月,你為什么會選我呢?我家境普通,也不算是什么成功的男人。”
“是啊,我為什么會堅定的選擇你呢?恐怕我今天沒有辦法答復(fù)你,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姜月用無聲的言語訴說著,她轉(zhuǎn)身看向一望無際的田野,大東北有著廣袤的土地,是否也能壯闊凌亂擁擠的內(nèi)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