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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山古卷

第二章 黃氏阿姑

蒼山古卷 面條團子 3169 2020-12-17 12:37:29

  春日珍貴,村人農(nóng)忙無閑暇。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白凌跟在白月身后,由著她在村中各處愉悅地蹦跶。

  “是公子!公子來了,還有小月姑娘!”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正在春耕的農(nóng)人紛紛抬起頭來。

  果然,遠遠便看到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了過來,前面?zhèn)€子矮些的靈動跳脫,活蹦亂跳的,不是牙琢族長的小女兒白月還能是誰?而她身后不遠處那位英氣逼人,不怒自威的黑袍少年果真就是牙琢族族長的兒子白凌。

  “公子好,姑娘好?!北娙思娂娡O率种械幕钣?,向兩人鞠躬施禮。

  白凌喜怒不顯,只是向眾人略略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白月正在興頭之上,一臉興奮與好奇,熱情地向著田中的農(nóng)人揮舞著雙手。

  “小月姑娘總是這樣蹦蹦跳跳的,跟個兔子似的?!庇修r(nóng)婦笑道。

  其他人也樂呵呵地點頭同意。

  “你們知道南歸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嗎?”白月顛顛地跑到田邊蹲著,滿心期待地望著田埂下面的一干人等。

  “村長啊,冰一化就出村了,”說話的農(nóng)婦想了想,“算起來也有幾日了,應(yīng)該快回來了吧?!?p>  一旁的幾個農(nóng)夫也圍了過來,點頭答道,“是呢,算起來村長也走了有七八日了,應(yīng)該回來了?!?p>  “那就好,”白月嘻嘻一笑,一抹紅霞飛上面頰。

  “小月姑娘是找村長有事嗎?”

  “沒有沒有!”

  怕被看穿心思,白月慌忙搖頭否認,見大家似乎并不相信,連忙伸手指向一旁的白凌:“是哥哥,哥哥找南歸哥哥有要事?!?p>  這話胡扯得忒遠。有事也就罷了,還是要事。

  此話一出,周遭農(nóng)人皆是一驚。

  這土是白守山的土,地是白守山的地,白凌是牙琢族未來的主子,也就是白守山未來的主子,他有要事,莫非是要把這田地收回去么?若是沒了這田地……故國村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想著,十幾雙可憐巴巴,快要流出水來的眼睛頓時向白凌往了過去。

  真真是無妄之災(zāi)!

  白凌面上盡是黑線,他瞄了一眼縮起脖子的白月,只能輕咳了兩聲,正色道:“諸位若是見了木村長,請告知他我在他房中等他?!?p>  “是?!碧镏斜娙擞幸桑瑓s不敢造次,只能俯身喏道。

  故國村雖有一百余口人,卻著實不大,白凌兄妹二人信步閑逛,不一會兒便從村頭走到了村尾。白凌陪得無趣,便隨便找了家開著門的院落,走了進去,徑自找了張桌子坐下。

  這院子雖然不大,卻是十分整潔。地上水漬未干,院角堆了一些清新碧綠的野菜,似是剛剛有人在此淘洗過。

  “黃家?!?p>  白月看了一眼門口掛著的木牌。原來這屋子的主人姓黃。

  “誰在外面?”

  聽見院中響動,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趕緊從里屋中出來。她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虛著眼瞧了許久,才辨認出來者是牙琢族的少主人,嚇了一跳,連忙躬身行禮道,“家中簡陋,我這就去給您倒茶!”

  “不用?!卑琢璧?,手指一點,兩杯溫?zé)岬那宀璞愠霈F(xiàn)在桌上。

  老婦人目力不濟,看不清楚桌上的物什,只道牙琢族的少主是在和自己客氣,不敢當(dāng)真,便忙不迭地回到里屋,顫巍巍地去備茶水。

  “原來是黃姑?!卑自聣旱土寺曇?。

  白凌沉默不語。

  黃姑是磐國人,二十年前,家鄉(xiāng)被云皋族人燒成了灰燼。那時她的相公被征上了戰(zhàn)場,自己也剛生產(chǎn)完不久,拼死帶著尚不足月的女兒逃了出來。一路上歷經(jīng)磨難,好不容易到了北方,卻又遇上了暴雪,差點死在路上,幸好被故國村人所救,這才撿回了性命。

  黃姑生育不久便遭此劫難,身體大虧,未滿四十就白了頭發(fā),手顫腳麻,早已干不得體力活,所以,農(nóng)忙之時,她便在院中淘洗青菜,幫忙準備大伙兒的飯食。

  “這村子當(dāng)真不大,才這么一會兒就已經(jīng)逛得差不多了。這里的屋子也都差不多,和族里一樣,無趣得很?!卑自锣洁熘?。

  “兄長屋后還有一座梅園,花開得倒是有趣,要不然一會兒去那里折幾支玩?”白凌道。

  白月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氣地說:“哥哥是在誆月兒么!你明明知道南歸哥哥最珍愛那些梅花了,我要是折了它們,他是鐵定不會再理我的?!闭f著,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黃姑,“黃姑你說是不是?”

  黃姑剛端了茶水過來,這才看見桌上已經(jīng)有了的清茶,正尷尬著不知道是該留還是該走,突然聽見白月喊她的名字,連忙點頭稱是。

  “你看,連黃姑都說是,哥哥,你真壞!”白月“哼”了一聲,覺得不夠,又補上了一個鬼臉。

  白凌笑而不語,正要飲茶,卻瞥見黃姑那雙有些局促不安的腳,一轉(zhuǎn)念,忽然問道:“黃姑,你女兒呢?”

  “犁地呢?!秉S姑輕聲答道。

  “成婚了吧?”

  “嗯吶,過年才成的。”

  白凌飲了一口茶,淡淡道,“去年秋天兄長來山中探望時,曾提及冬日里會有喜事,說的便是你女兒的婚事吧?”

  黃姑有些發(fā)愣,半天才緩過神來:村長竟然在公子面前提過我家的婚事?臉上微微泛紅,聲音也比方才大了些:“嗯吶,是我家的?!?p>  “新姑爺可好?”白凌隨口問道。

  “挺,挺好的?!?p>  “怎么個好法?”白月的好奇心被勾起。

  “孝,孝順?!秉S姑有些緊張。

  “哦,還有呢?”白月顯然并不意外。

  “能,能干活兒?!?p>  “還有嗎?”

  “會做飯?!?p>  “這算什么,還有嗎?”

  “這……”黃姑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白月顯得有些失望。

  不能丟了臉面,可……黃姑咬了咬牙,還是忍耐不住,脫口而出:“他還會飛身套馬!”

  話一出口,黃姑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她瞥眼偷看了白凌幾眼,只見他面無表情,仿佛沒聽到似的,只是自顧自地低頭茶。

  正要松一口氣,卻聽白月拍手笑道:“這個好!”

  “姑娘?”黃姑一驚。

  “你可不知道,上次我在林子里練箭的時候就遇上了一匹野馬,可俊了。但當(dāng)時哥哥他們都不在,我又不會套馬,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它竄出了林子去。早知道我就叫上你家姑爺,還有族里那幾個會馬語的家伙,一齊幫我抓住它!”

  “那你現(xiàn)在叫上黃家姑爺也不遲啊。”白凌放下茶杯,白了她一眼。

  “是了是了,先認識認識也是好的。”白月笑道,“黃姑,你那姑爺姓甚名誰?什么時候來的故國村???”

  “這……”黃姑的喉頭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求饒似的望著白凌,一雙渾濁的老眼噙滿了淚花,“云兒,云兒……她已經(jīng)有身孕了……”

  這話說得極是突兀,仿佛與之前聊得話題大不相干,白月有些迷糊,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岔了一截。

  倒是白凌,依舊面無表情的不動聲色。

  “哥哥?”

  許久,白凌突然放下茶杯,深深嘆了口氣,道:“月兒,我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什么?”白月歪著腦袋,不解地看著他。

  “你看啊,”白凌伸出指頭,一根一根地數(shù)著,“大半夜的,原本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院子的人吵醒,說你不見了,美夢打了水漂不說,還被你嫂子數(shù)落了一陣,倒不倒霉?”

  “呃,這個……算吧?!卑自赂尚α藘陕暋?p>  “然后就被父親叫過去,又聽他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還被打發(fā)出來四處尋你,倒不倒霉?”

  “哈哈,是挺倒霉的?!卑自氯滩蛔〈笮ζ饋怼?p>  白凌白了她一眼,繼續(xù)數(shù)著:“好不容易追上了你,你又死不回去,逼得我只得放下族里的大事,陪你在這里瞎晃?!?p>  “好吧,這也算一樁。還有嗎?”

  “當(dāng)然,這可是今天最倒霉的了?!卑琢枋樟耸郑酒鹕韥?,直視著黃姑的眼睛:“現(xiàn)在又誤打誤撞聽到了一個可憐女人將唯一的女兒嫁給了仇人的故事?!?p>  一個可憐的女人,將女兒嫁給了……仇人?

  白月仔細品咂著哥哥的話,再看看黃姑——原本就慌亂的神色比方才更加局促了起來,手腳的顫抖更是藏也藏不住。

  白月怔了怔,忽然想到了什么。

  “哥哥,你是說……?”

  她記得,黃姑當(dāng)年就是被云皋族人毀了村莊,以至于剛生下女兒就加入了逃難的隊伍……

  “新姑爺是云皋族人?”白月的聲音低低的。

  “飛身套馬是云皋族人必備的技能,雖說還有一些游牧民族也會,但既然黃姑對這位新姑爺諱莫如深,又以女兒有孕為由來求饒,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卑琢璧?。

  “我,我當(dāng)時并不知大黑是,是云皋族人,只知道他在這村中已經(jīng)數(shù)年,云兒又喜歡他得緊……若,若是我早知道……”

  “可你不是說那位姑爺極好嗎?”

  “可那是血仇?。 秉S姑驀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漲得通紅,聲音突然高了許多,“黃家村全村五十四口,全死在云皋人手中,我夫君戰(zhàn)死沙場,殺他的,也是云皋人!”

  那樣駭人的眼神……白月不由得后退了幾步。

  白凌目光凜冽,正欲說話,卻聽見一個渾厚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放下了一切?!?p>  白月心中一陣劇顫,轉(zhuǎn)頭看向那個青色的身影,頓時喜上眉梢:

  “南歸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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