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又鬧出什么笑話了?”太上皇笑著依靠在引枕上,旁邊是蔣太妃正溫柔的喂他喝藥。
也許是公主大婚了了他的心結,心一松,老的就尤其的快,不過半年的時間,須發(fā)皆白,眾人才警覺,眼前的老人已是古稀之年。
爭奪皇位期間十數(shù)年的煎熬傷了他的根基,加上他并沒有強烈的求生欲,身體衰敗的更是厲害。
從皇帝到隨侍的宮人,都盡量尋些開心的話來寬他的心。
其中,談論最多的就是景安公主同幾個皇孫。
“景安這孩子最愛微服私訪,又破了什么冤案?”蔣太妃也湊趣。
“倒不是冤案,是這次公主在南巡路上破獲了一起竊子案,一個車站旁的小店店主丟了孩子,尋訪十年,幾乎丟了生計,偶然見了個小孩,幾經(jīng)打聽才知是自己的孩子。但那孩子養(yǎng)母對他很好,孩子只認養(yǎng)母,生父求到公主門前。咱公主什么人,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當眾做主滴血認親,那孩子養(yǎng)母這才招認孩子是她丈夫拐賣而來?!睂m人連比帶劃的,說的十分熱鬧,表情很豐富,“這也就罷了公主事后又說這是神跡,不可做長久認親的標準,又另數(shù)人滴血,都相融了這才傳的沸沸揚揚?!?p> “這就是景安的好處,從不貪名。”太上皇說著,欣慰的笑了,“這都過去旬月了景安還不曾回來?”
“阿父只惦記阿春——”卻是宣帝說笑著進來了,手里捧著一籃紅紅的果子。
“都是快做祖父的人了,還吃醋不成,”太上皇笑的真切,“若是景安像你們一樣子孫滿堂,我也可以瞑目了?!?p> “就沖阿父你這句話,也不能叫景安生子了?!毙壅f著往后一退,站在蔣太妃的位置,為太上皇剝荔枝。
“這倒是新鮮花樣!”太上皇吃了一顆,臉上浮起和煦的笑,為的是兒子把他放在心上。
他一生最引以為豪的事情就是兒女相處融洽,便是皇位也是推來讓去。
“阿春疏通了大運河,這是用船運到長安的,如今的長安水路、鐵路、官道三通,尤其是水路,阿春這一疏通,糧價當天就便宜了5文,長安可以無饑民。”宣帝說著,尤為自得。
自他繼位一改中宗頹勢,掃瘟疫,戰(zhàn)紐西蘭,建中央銀行,全國修建了官營的育幼院,國庫充盈,國威日盛,是千百年來沒有之盛世,全大宣的物價米兩文一斤,麥三文、粟一文。去年一年整個大宣刑事訴訟百起以下,子民安居樂業(yè),道不拾遺,夜不閉戶,萬國來朝!
“你辦事,我放心,”太上皇是個最通透的人,他從不愛插手孩子們做事,“只是我聽朝野中有請立太子一事。”
宣帝春秋正盛,提起朝中請立太子的事情自然不痛快,但他自然不會在老父面前發(fā)作,“高宗皇帝一朝,二伯父才能本在諸皇子之上,概因過早立太子,有五龍奪嫡之禍,我欲待諸子成年后再立嗣,不教那群逐利的朝臣教我諸子相殘?!?p> 太上皇聽后也認可的點頭,“國賴長君,是理事了才看得出賢愚”。
“倒是后宮中有事,阿大氣憤淑妃叫他娘失寵,私下常同仆從嘲笑淑妃二嫁棄婦,宮中隱隱有不服之聲,淑妃從沒說過委屈,今日卻時常有小兒們屢教不改之事,這些年淑妃操勞瑣事很妥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平白受這委屈,我欲立她為后?!本拖袷Y帆說的,當年漢武大帝都能立歌姬為后,武帝是二嫁婦人之子,三皇子是他所有孩子中最出色的一個,只要他想,他可以做所有的事兒。
“這是陛下家事。”太上皇朝蔣太妃招手,自己端起藥一飲而盡,蔣太飛妃領眾人退下。
對于他來說,這不過是又一輪小輩的爭權奪利,他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摻合,今年以來他隱隱有種命不久矣的感覺,他很欣慰能去尋故人,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幾個子女。
老大清心寡欲最不用他操心,老二英明神武近來卻過于自得自傲,老三如今還未成婚,老四從來乖巧,也不用操心,三個女兒也有歸宿。
阿锘留下的兩個孩子雖固執(zhí)卻腦子清楚,如今最頭疼的卻成了已當皇帝的老二。
他都不用想也知道立后就是奪嫡,偏偏自家傻兒子就在馮茜茜這個女人身上糊涂。
也是,這滿宮里,連不愛名利樂于助人的春華還有人說壞話,這馮茜茜卻是從上到下,照顧的體體貼貼,從不拈酸吃醋,年年有皇女出世,誰不夸她是最合適的皇后?
然而,他這樣久在宮廷的人是不相信世界上有完人的。
連阿鏵都不能例外,何況一個見利就上,一年給兒子安排200多個女人,什么臟的臭的,連紅樓教坊伎都為皇帝私底下引薦的人?
當年,他也同蓮房一樣想把景安給兒子,卻不想二人是兄妹。
只是當年蓮房在,也是以死相逼才勸住兒子,他這性子自己打定了主意,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知道錯了也不會改,當了這長時間的皇帝,更自我了。
如今朝堂中有景安在,倒也能勸住他,這后宮——
最后的日子他要籌謀一二。
“我就知道阿父不會攔我!”宣帝高興的像個孩子,他就有這怪癖,越壓越要做。
“如今是幾月了,你阿娘當年也是這日子去的,我想我也快了,若能尋到她,叫她同我和你小姨三室而居,她倆好潔,當日總將我推來推去,日后阿蔣我同她商議好了,她隨老四去,我成日看見她倆足夠我頭疼了?!?p> 想到至今尋不到蹤跡的母親,馮茜茜的那一點委屈在宣帝心中消失殆盡,母親從來不喜歡她,若是立后叫母親日日見她,怕是又要氣的吃不下睡不安。
“我醒得了?!毙壅f著,聲音悶悶的,“當年將阿娘撒在昆明湖的太監(jiān)找到了,阿春的意思,將那一池蓮花移到地宮中去,阿娘那樣好的人,定然是池中最耀眼的那一朵芙蓉?!?p> “如此,我心安!”太上皇說著,留下淚來,“景安雖然不是你親妹妹,你們這些年走來的,她最憨直善良公道的一個,遇事多與她商量,這世間除了我,便是你幾個最希望彼此好,老大、寧安有家累,生性淡泊懦弱,老三任性,切切——”
“阿父只管安心養(yǎng)病,景安明天就到長安了,這次她說給你帶了驚喜,好日子在后頭?!毙壅f笑著給太上皇扶枕蓋被,伺候他躺平。
“記得切莫自殘,不然我死不瞑目!”
“吾李宣立誓,此生絕不戕害吾兄吾弟,吾姐吾妹,絕不害他們性命,保他們一世富貴。如違此誓,人神共誅!”
“尤其是景安!”
“無論她做任何事,保她一世富貴,絕不害她性命?!?p> 宣帝說著半抱怨的說,“我又不是好賴不分,阿父疑我!”
太上皇裝睡沒有吭聲,太陽高升,是午膳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