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爆發(fā)的病人
然而,疫病的腳程是指數(shù)式的,這邊剛發(fā)現(xiàn)六十歲的老太,那邊已經(jīng)感染了江陵的小半個城,饒是慕容鏵反應夠快,卻仍有漏網(wǎng)之魚順著大宣的鐵路網(wǎng)從金陵到洛陽。
甚至,蔓延到了長安。
清晨街鼓響起,然而,街面上并沒有像往年那樣聚集著人,守街的老差役袖著袖口喝著瓷杯里的茶湯,看著同僚捧著胡餅都吃不了兩口,看不過眼了,“哆哆嗦嗦的像個什么樣子,不當差,有的是人等著吃這碗飯,天塌下來,還有圣人在頭上呢!”
“你老倒是好鋼口,都在家整個空氣拌空氣,燒個空氣湯,偶爾改善下伙食,來頓西北風,好日子多的是——”
被同僚一奚落,這新差役倒想通了,光棍起來。
“可不就是,好歹你手里有這好大的一張好燒餅,縱然是死,也能做個飽死鬼,往前兩百年,也是個人人羨慕的好差事?!?p> “爺爺耶,您不知道,我今早一起來想到要當差,頭就鋸子鋸一樣的痛,我們那片街上,就有一個在火車上當差的,昨兒還給我送了一包冬菇改善伙食,今兒一早就趴下了,一身是血,指頭縫里都是黑的,就跟惡鬼似的,就那樣直挺挺的就死了,這人怎么就這樣輕易的說沒就沒了?”
“人么,這輩子沒個意思,可不是說沒就沒了!”老差候一副過來人的淡然,“說我們還是趕上了好時候,敢我年輕那會兒也愛出去闖,發(fā)了一車紫金錠就往東大陸去了,那一船人,上船就算一股,到了那邊剛遇上紐西蘭立國,說什么都不給過,咱大宣的給留下了命,多少同船的南洋人、西洋人就那樣把命落在哪里?!?p> “后來呢?”
“后來,在宣商會館當了一年的跑堂領了兩年的薪俸回來了唄!”
老差役說著,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瑩潤的玉臂釧,在落后的地方,那是拿命當玩意兒,頭天在街上說話的隔壁房的人,第二天出去走走就變成了一具尸體回來,沒有過這樣經(jīng)歷的永遠不明白這種恐懼。
也是因為見慣了人命的不值錢,他才在發(fā)了一筆財后急流勇退,回了大宣在坊里謀了個職,安度晚年。
“要不是咱大宣!聽說東大陸都是用黃金算薪俸?”
年輕人眼中只有發(fā)財,根本意識不到其中的風險。
然而,誰不是這樣過來的,老差役對喜歡出去闖闖的后輩還是認可的,像不知道那個大詩人說的,‘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窩窩囊囊的一輩子算個什么樣,活個什么人!
大宣從上到下在責任以外,想游遍世間的多了去了,他們只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那是當然,那些東南大陸的土著人家?guī)浊甑姆e累,端的是有錢,金子多,倒是我們這里常見的鐵器少,若是夠謹慎,也能換一份家業(yè),你小子跑一趟,就是發(fā)一筐林下參,一趟下來,也能置份家業(yè)。”
“您老再同我說說——”年輕人連忙給老差役煙槍上點煙,炕的焦黃的煙絲明明滅滅的,透著悠閑自在。
“你小子,且學著些,今兒這人無端少這些,咱守的可是道政坊的門戶,你小子趕快的吃完早飯去查一查?!崩喜钜凼胤婚T有十年了,今兒這樣子明顯不正常。
如今正值正月,雖然今年因為江南的瘟疫罷了正月十五的元宵節(jié)。
但長安是地星之心,如何會冷清?
年輕人以為無所謂,但對他這樣的老家伙來說,不尋常就意味著危機或轉機。
“這要怎么查?”年輕的差役咽下最后一口胡餅,就著老娘熬的稀飯吃下兩個白水雞蛋。
“我教你個乖,你只管去坊里的邸店、菜市街、醫(yī)館去問問,必然有我們不曾了解的隱情?!?p> “得了,聽您的?!彼麆偖敳钏夏锾崃镏浞愿赖囊犕诺脑?,少說話,多做事。
這一去,就是一個下午。
年輕差候拿著自己調(diào)查的單子看了又看,“今早永昌侯府、崔太妃他們家都沒到集上買菜,醫(yī)館里收治了九十七名傷寒病人,我去劉道士家一個病患差點沒暈我懷里,慘白著臉,一身虛汗,倒和我鄰居家小姑娘似的,大和尚這兩天賺大發(fā)了——”
劉道士經(jīng)營坊里一家黑醫(yī)館,有不少偏方,坊里中下等人買不起藥就喜歡找他,半巫半醫(yī),生意素來不錯。
“這時候他們莊子上的菜是該進上了,若不是年節(jié)里,他們也不愛從外邊買菜,你小子不是素來看不上劉道士那樣的下九流,怎么地,眼紅了?”
“我眼紅他?”年輕的差候怪叫起來,“草根子充藥,真正的藥貴的要死,一點小病治大幾個月,進他家不脫層皮就出不來,就一個大忽悠,賺的大都是沒良心的錢,我要眼紅他,我爹非得氣的活過來。”
“知道就好!”
老差候本就是為了帶一帶這個順眼的同事,年老了心就分外的軟。
“我們就不能管一管?”
奸醫(yī)不該除?
“劉道士還是有些真本事的,去他店里的也是其他地方看不起病的,一樣是死,起碼在劉道士哪里可以死的舒坦些。”
不在底層永遠不知道底層究竟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年輕人總是有特別的精力去質(zhì)疑所有的不合理。
“等等——”老差候忽然想起自己昨天看過的邸報來,想到曾經(jīng)在年節(jié)里引起軒然大波的瘟疫來,那瘟疫叫什么來的,黑死病,說的就是患病的身體會慢慢變黑?
“你說他們指甲變黑?”
“是的,人干了都,又瘦又黑,原本那家姑娘長的花一樣——”
“瘟疫——瘟疫到京城了?!?p> 老差候斬釘截鐵的驚住了年輕的同事。
得了就死的瘟疫,自己今天才去看過了,他不是要被隔離丟到死人城去?
“您老說笑了,不是長興王去壓制住了,我們都捐了錢的,都兩月沒有消息了,哪里就有這么寸,原本半年都沒有傳到長安,這時就有了?”
他忽然覺得渾身打哆嗦,他怕也是得了疫癥,他要去醫(yī)館,不行,或者他要去找劉道士,不——
“不要慌,你且等等,若是處理得好,你為大宣立一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