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清君側(cè)
從那天起,好似打開了一個新世界,李碹變的尤為忙碌起來,今天這里游會,明天哪里馬球會,有時一天的行程能有兩三場,有不太嚴謹?shù)?,可能會遇到馮茜茜的場合,會讓李碚攜春華代替他去。
這讓春華也會遇到些有意思的事兒,比如現(xiàn)在,一場宴會的一個客人在她出來透氣的時候尾隨過來,正面急切的攔住她的路,“殿下,您聽我一言可以富可敵國?!?p> 春華打量著眼前的人,拼湊的名牌禮服,不合腳的靴子,不是一色的蹀躞帶上玉色不純,然而,這人的眼睛極亮,里面有一種光,雖千萬人否定而吾往已。
春華記得曾今在哪里看過,是了,是曾今的自己,以慕容鏵為信仰時的自己。
春華眼眸半轉(zhuǎn),回風流月,打破了往日不開口的忌諱,“你有五分的時間?!?p> 她忽然想幫一幫眼前這個人。
朱光臉頓時就紅了,聲帶失去了他的左右,難怪長安城里流傳著一句話,三十歲以上看長興侯,三十歲以下看英郡王,眼前的人眉目如畫,氣質(zhì)高華,讓人心折,“我——”
春華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顯出迷弟的樣子,好像自己瞬間接通了起點男頻文的任督二脈,一言出,萬法隨,“你還有4分半!”
“我是說如今大宣的經(jīng)濟繁榮昌盛,但市面上的金子大都用來建造宮殿、塑像、首飾、大家珍藏密斂,沒有節(jié)制,市面上的金子是有限的,出現(xiàn)了大量的假金幣,貴族很少有機會花金子,平民沒有金子,大宣的錢和金是一定的,不會增加,平民窮,就不會花錢,不花錢就沒有能力離開每天的勞作,雖然平靜,但牧狼跟牧羊是不一樣的,十年、百年、甚至千年是沒關(guān)系的,但千年之后呢,一灘死水的王國是不能千秋萬代的,活水才能養(yǎng)鯨魚?!?p> 春華驚訝的看向眼前這個五官扁平,長相平凡的男人,真想說一句,哥們你是穿越的嗎?
然而,她此時是李碹,她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的解決方法?”
她一臉平靜的說。
這份平靜也打破了男人的自信,他結(jié)結(jié)巴巴,語氣越說越弱,“我認為——國家的信用也是有價值的,我們可以發(fā)行紙幣,不是現(xiàn)在市面上流行的合同一樣的交子和金圓券,是一種真正的專門用來交易的,國家公開發(fā)行,負責通兌的錢。”
這哥們的牛逼刷新了春華對于天才的認知。
“你有什么具體方法?”春華追問。
看春華接受了自己的說法,男子眼光重新被點亮,那種智慧的光讓他乏味的五官形成了怪味胡豆一樣有趣的東西,“以大宣的名義開設(shè)一家銀行,印刷一種加密的紙錢,可以有編號,加上金子,然后由您定下它的價值,讓她在銀行進出的時候發(fā)行出去,發(fā)動大宣的子民用金、銅來兌換,這些金銅可以來做別的東西,或者存起來,,做一些更有用的東西——”
不用解釋,印錢,春華不用第六感,也知道這將是一個劃時代的東西。
“你明天到唐王府來,就說我的意思?!贝喝A解下腰間的一塊佩玉遞給男子,如果可以,這家銀行若是成功她當然想占一股,金手指使她暴富?
男子臉頓時亮堂起來,他大笑著一遍又一遍的親吻手中的玉佩,好像他的前路從此光芒萬丈,如果不是春華警惕的看著他,她可以肯定對方還想把她抱起來歡呼,那就有些難看了。
春華大步離開男子,腦袋里開始規(guī)劃這次可能的暴富。
金本位制約經(jīng)濟的發(fā)展,需要轉(zhuǎn)化到國家信用為本位的貨幣體系,這在后世是司空見慣的常識,這一切是可行的,而且也是有必要的。
如今的大宣是一個這樣龐大的經(jīng)濟體,眼下作為國際通用的貨幣的黃金確實是作為裝飾品的意義大過它貨幣本身的屬性,自從穿越老鄉(xiāng)后,這個平行世界的各個大陸之間的交流很頻繁,從慕容鏵那里她也能高屋建瓴的了解到一些東西。
但大宣本國的自古以來就是個喜歡居安思危的國家,皇帝們享用著大宣的供奉就已足夠,貿(mào)易的需求越來越萎縮,大宣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黃金儲備,而這些儲備皇帝并不想流出,這無形中確實制約了貿(mào)易和創(chuàng)新的發(fā)展。
她有生之年能坐上飛機嗎?
有時候這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在她腦袋里煙花一樣綻放。
結(jié)婚,生子,如今的她不在乎,至于自己的生命,如果是為了自己認可的東西,那么也或者活著與否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但,在這個世界走過一遭,總要留下點什么,她在的位置,她的知識、她的見識,似乎,能夠為這個世界做點什么,甚至,能給她帶來一筆頗為可觀的財富。
錢,不管是誰,總是感興趣的,錢的自由可以實現(xiàn)太多的東西,衣食不用說,情感、婚姻、甚至價值觀的自由,從平行世界來的她生活的世界,是個連三歲小孩都隱約可見的真理。
那么問題來了,眼前的這個人是可靠的嗎?
他的能力能夠承托自己的野心嗎?
再加上她呢?心跳的越來越快,多巴胺迅速的分泌著,她的神經(jīng)興奮起來,她腦袋快速的從儲存在記憶盒子里面的訊息中挑挑揀揀,看有沒有合適的知識。
然而,這是枉然,作為前世今生的都是徹底的農(nóng)三代,經(jīng)濟是個渴望但不懂的問題,在她那個世界,這也是極少數(shù)世界頂端的精英們玩的游戲。
但,人始終就是三角形的結(jié)構(gòu)最為穩(wěn)妥,后世近500多年的世界革命史也不曾真正改變的世界憑她掀起絲浪花都困難。
但,慕容鏵此時在她面前他會怎樣干呢?
春華回憶著。
對于這樣陌生的情況,保持著所有人所有事之間的可控聯(lián)系是必然的,她將聯(lián)系方式給朱光是第一步,接下來的一點,就是如何說服李碹。
為什么是李碹?
這么復雜的為題,這種需要舉國之力來操縱的事兒為什么不去推銷給慕容鏵?
盡管推銷給他就像把米倒入電飯煲做飯一樣簡單,但人要廉恥!
何況,以她的眼光來看,這件事最終走向一個更光明的地步,不是圈錢就不管,淪為某些人騙錢的工具,那個最合適的人選就是李碹。
按吩咐作為他有時候的替身,盡管自己控制自己不要介入到某些核心機密中去,但以她被后世無數(shù)宮斗劇權(quán)斗劇培養(yǎng)的敏感和作為局外人的眼光,李碹在做一件很特別的事兒,就像歷史上很多的陰謀家一樣的事情。
屋里傳來李碚同眾人一陣又一陣的拼酒聲,大家熟悉李碹的習慣,除了愣頭青朱光并沒有人再來打擾。
庭院里的鳥在夜色下塌拉著肩膀,丹頂鶴的頭埋在翅膀下面,上面是一柄芭蕉葉,十分的可愛,春華折了枝嫩竹子突然的一掇,那鶴也不惱,抬頭看了看春華,將屁股扭過來繼續(xù)睡,顯然并不怕人,慣常由人喂養(yǎng),連一個鶴也失去了它的機警。
春華不禁有兩分警醒,她的出路只在她想過千百遍的路子上,坐在秋千架上默背白天看到的文章,不管可不可以,總要考出個女秀才來再說。
遙遙的廳堂又響起人聲,尋聲看去,只見連續(xù)的有三駕步輦進去了,打頭的正是長興侯那個合歡花中帶狼眼睛的標記。
春華目光癡癡的看了兩眼,一躍從秋千架上跳下來,搖搖頭,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趁眾人的不留神,踏入廄院,同府里李碚的小廝高達打了個招呼,“就說我先走了?!?p> 這本來就是個針對商人世家的聚會,帶的人不多,她本來就是提早出來的,如今見面也無妨,至于傳遞消息,在現(xiàn)在這個時刻,慕容鏵才不能當眾給他們?nèi)魏为毺幠?,至于任?wù),她今天并沒有接到命令。
“好歹等一等主子,您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高達滿頭是汗。
從送她至唐王府,她從來沒有跟慕容鏵出現(xiàn)在同一個場合,這種狀態(tài)在她明白他的算計后也想要繼續(xù)下去,至于慕容鏵的栽培,她如今為他們冒的風險也償還得過了。
春華眼睛一轉(zhuǎn),小聲的說,“你知道,我每個月總有這樣幾天!”
高達臉紅了,“成吧,多帶幾個人?!?p> 來姨媽是女生天生的好幫手。
有驚無忙的從這座平康坊中的私宅走出來,打馬走在夜市街上。
一條夜市十米寬,路邊垂著煤氣路燈,治安署的警備廳就在街道兩旁,很安全。
她按原本的約定進了紅袖招,從暗門進入約定的房間,換了衣服,上了紅妝,同時下常出門的女郎一樣梳了個簡單的丸子頭,戴上那種英式紗帽,穿了今早出來時的珍珠藍高腰襦裙,腰上系了玫瑰紅的盤金彩繡宮絳,外邊是一件金絲織成的比甲,妝緞做的千層底鑲珠花緞子鞋,一個精巧的鏤空銀熏球垂了梅花絡(luò)子掛在手腕上,同在樓里的其他貴女沒有區(qū)別。
梳好妝,才要出門,卻聽見隔壁的房間傳來輕微的說話聲。
她在的房間是李碹的,用的上好的紅木,隔音是不差的,尋聲望去,只見聲音是從屋角落靠墻的一個宮燈中傳來,燈設(shè)計的很巧妙,約莫是利用了小時候常完的土電話的原理,只要這個房間不出聲,可以清楚的聽清隔壁,就像現(xiàn)在這樣。
“若是不能調(diào)動禁軍,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談,萬一康侯反水?”
“劉毅析已經(jīng)說服了他家老祖宗,這數(shù)十年的冷板凳他家也坐膩了,禁軍里的中下級軍官都是他們家調(diào)教的,總還有一份香火情,何況,殿下是稟了太子手書的,只為清君側(cè)。”
春華放輕呼吸,手腳僵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