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先強后殺
北方的秋歷來來的快，去的更快，轉(zhuǎn)眼就入了冬，天一天冷過一天，灑掃的活計就越發(fā)的艱難了起來。
不得已，春華只好同謝娘子求了半日，得了假，到外面后街上淘了一身新棉褲棉靴，一壇子上好的燒刀子，幾塊散碎的雜毛兔皮做的坎肩，幾斤上好的桂花糕，雖然花光了這幾個月積攢的錢，到底有信心過下這個冬天來。
夜里的長興侯府到夜里四點，除了幾個倒夜香的，便是來送上好的玉泉水的人，那幾斤桂花糕做了最好的敲門磚，這天她掃完地，便在更房同兩個看門的婆子借光烤火。
“我說你個小姑娘年紀(jì)小小的倒吃得苦?！彼纹抛有χЯ丝诠鸹ǜ猓松狭四昙o(jì)，總喜歡吃些好消化的糕餅，但到了這個年紀(jì)，總是憂愁身后事，哪能隨意消費。
“吃得苦以后才嘗得到甜?！贝喝A也是老凡爾賽了，這種抱怨上級的事兒她自然不會對自己不信任的人說。
“好好！”宋婆子從碳盆的灰燼里掏出一個紅薯遞給她，笑道，“有這個心自然不用愁沒有前程，咱長興侯府，那自然是侯爺?shù)暮罡?。?p> “不知婆婆可是知道門路？”春華笑著將剝好的紅薯遞給她。
宋婆子沒接，示意她自己吃，只抿了一口酒，將太公椅搖了起來。
“宋婆婆不愿意說的話，沒人能叫她開口！”送水的老漢笑著將葫蘆里舀了半葫蘆燒刀子，又兌了些泉水，喝口酒叼了一?；ㄉ住?p> “這長興侯府是京中有名的樂善好施，府里買賣產(chǎn)業(yè)多不勝數(shù)，侯爺又精明，一手生意從無敗績，外面都傳，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長興王，說的就是這府上了，只要得了貴人扶助，發(fā)家致富不再話下。”老漢也可憐她小小年紀(jì)滿臉笑，孤苦伶仃的做這苦役。
“可我得罪的人來頭大，不知怎么破局！”難得有人愿意出言提點，春華坦陳的說。
“你這小姑娘，這樣就好！”老漢就著煤氣燈打量了她一眼，隨即但笑不語。
旁邊府上的更夫笑了，“我原是二門上該班的人，原來這府里沒夫人，咱上上下下的各顯其能，倒也痛快，自從多了這位鎮(zhèn)上太歲，成天的恨不能把銀子錢省下來堆成山，但凡得她意的，便是沒本事也是好的，但凡不合她意的，便是好的也有限，如今合家上下，除了侯爺，沒有不恨她的，只不過面子情怕她，估摸著有好事，她就不等別人說先把功攬了，有了不好的事兒或是她自己錯了，她便一縮頭推到別人身上，她還在旁邊拱火，恨不燒的再旺些?！?p> 說的熱鬧，送水的老漢也給他添了碗酒兒。
“別人是醋罐子，她是醋缸，這些年，但凡有丫鬟比她標(biāo)致的，但凡侯爺多看一眼，她面上笑盈盈的，暗中是一把刀，就指示那張陪房尋個錯處發(fā)賣了，且看著吧，侯爺心里明鏡兒似的，遲早有一天！”
“老二住口！”宋婆子一言一出，更夫笑笑閉口不言了。
他看了眼沙漏，笑道，“我該當(dāng)差了，春丫頭可要我送你一程？”
春華一看，四點，下班了，將掃把寄存在宋婆子更房里，笑道，“在府里不怕的，這路來來回回走了不是一次兩次，婆婆你們明兒可要吃什么，我明兒當(dāng)差帶來。”
“這個好，你還像上次那樣帶一掛煮好的羊連桿，多加些姜，這酒你日后別拿，我從我們村里帶，這個酒三水七，你白花冤枉錢?！?p> “好嘞，”春華笑著指了指身上的棉衣，“這月正緊張呢！”
說著她同幾人揮揮手，更夫從北往南走，巡夜去了，她沿著夾道往宿舍而去，宋婆子當(dāng)班可以休息了，老漢推著水車走甬道往大廚房而去。
天氣漸冷，到夜間四點，便是府里的貓狗都歇了，整條穿堂黝黑無人，往正院去的門戶鎖的嚴(yán)實，只有向西的門未關(guān)，春華跺著腳握著紅薯只呵涼氣，忽見黑黝黝的一個人從門后閃出來，不管青紅皂白，便如餓虎撲食、貓兒捕鼠一般，抱住春華叫到，“我的親妹妹，等死我了！”
說著拽著春華便往屋里拉，滿口里“心肝”“寶貝”亂叫起來。
春華先是一懵，而后氣的滿身亂戰(zhàn)，一腳垛在那張油子身上，卻沒垛實，倒激起了對方的兇性，對方拿出事先備好的藥水帕子就想往她臉上捂，春華知道后果，雙手死命的抵住他的手，但成年男人的力氣本就大，她所幸一甩手一側(cè)，抓住案上的油燈往這廝臉上一潑，滾燙的燈油糊住了對方眼睛，對方當(dāng)時就是兩巴掌，帕子附在春華臉上，春華只能屏住氣，憑著一股直勁將帶尖的燭臺朝對方身上捅去，一下，兩下，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對方也軟了下來。
人的一生，要怎樣走過，春華不知道，所有的思緒委屈像走馬燈一樣從眼前劃過，如果老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或者會向這個社會妥協(xié)，學(xué)著旁人的樣子，同狗男友妥協(xié)，抓住錢和孩子，利用對方的平臺讓自己越來越優(yōu)秀，好過無端被人像提線木偶一樣操作著，做著自己同樣不愿意做的事情。
忽然的，澀癱的眼皮被薄霧籠罩的陰霾被一方潔白的絲帕抹去，帕子濕濕的，像是初春花尖上折射著陽光的那滴甘露，春華像是渴急了的魚，伸出舌頭舔了舔唇上的濡濕。
忽然，眼前的一切被拉開了，像是隔著一張玻璃，原先那個曾在她面前暴露過的美男子一張臉放大在他面前，他急速拉近，在同春華相隔一層水膜的距離，露出了一個天使入魔瞬間的笑，他什么都沒有說，貼著春華躺下，像一個孩子一樣依偎在春華胸前，還幼稚的將她的手橫在脖頸上，像是剛找到母獸的幼崽。
“侯爺，請示下——”
門外傳來守衛(wèi)的聲音，那個讓耳朵懷孕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宣律》，諸夜無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時殺者，勿論?！?p> 說著，他起身，一把撈起春華，從屬下手中拔出劍，一劍刺往地上人的胸口，終結(jié)了他還結(jié)余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