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含玉沒有想到,自她被趕出宮,第一個知道消息趕來看她的,居然是安親王。
當(dāng)他急匆匆趕到一*品樓時,蕭含玉坐在窗邊,漫無目的發(fā)呆的身影,看在他眼中,便成了傷心落寞。
他不由地對宮中的明武帝生起了怨氣。然后一臉憐惜地走到蕭含玉身后,輕輕地將手搭在了她的單薄的肩上。
肩上溫暖的觸覺讓蕭含玉一驚,迅速回過神來。
“安親王?”
聽到這個稱呼,安親王皺起了眉頭:“不是說過叫我伯父嗎?”
蕭含玉心里一哂,她是真的忘了這事了。
“伯父!”她順從地改了過來。
安親王這才松開眉頭,微微帶了點笑意。隨后又嚴(yán)肅了起來:“玉兒,別怕!就算皇上不疼你了,還有我會疼你。你要是不愿回蕭家,不如去我那吧!你放心,我會交待下去,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在安王府,想做什么都可以?!?p> 蕭含玉有些意外:“你怎么這么快就知道了?”
安親王身形一滯。他會這么快知道,還是因為安王妃的緣故。
福寧郡主被皇上趕出宮的消息,季淑妃第一時間就散布了出去。安王妃自是最先知道消息的。當(dāng)她喜笑顏開地與元薇說著這事時,恰好被他聽到。因此,他才顧不上責(zé)罵安王妃,便心急火燎地趕到這來了。
他也知道蕭含玉與蕭家關(guān)系不睦,現(xiàn)在心情肯定很不好,應(yīng)該不會回蕭家。他并不知道元晠替她置了宅子,所以猜她應(yīng)該會在一*品樓。
也是他運氣好,那宅子還未收拾好,蕭含玉現(xiàn)在只能在一*品樓落腳。這才讓他在第一時間尋到。
只是明知道蕭含玉被趕出宮,季淑妃功不可沒,他能在她面前提起季家人嗎?他一點也不想因為那些他沒好感的人,而令自己被蕭含玉疏遠。
大概知道蕭含玉的性格,安親王也不打算繞著圈子說話:“我是真心想要照顧你。若你肯做我的義女,我會將你當(dāng)成我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將來元薇有一分,就不會少你半分。至于她的母親,你可以不用理會,我也不會許她去打擾你。所以你去了我府上,我會為你單獨劃出一個園子,你愛怎么過都行?!?p> 安親王說得情真意切,蕭含玉也不由得感動。哪怕是因為自己的母親,安親王能做到這份上,也是極為難得的。況且他在自己被明武帝厭棄的第一時間找到自己,依舊肯接納自己,說雪中送炭,亦不為過。
只是蕭含玉依舊搖了搖頭。安親王肯對自己好,她感動。但她并不想欠他的人情。
“多謝伯父好意!只是我有地方落腳,就不去給伯父添麻煩了。”
安親王不解:“莫非你要住在這?雖然這里條件尚可,但畢竟你是閨閣女子,這里又人龍混雜,并不適合居住于此?!?p> “我知道?!笔捄裥α诵?,安親王是真心實意為自己考慮,還是要好好解釋一翻,免得他擔(dān)心?!拔以谇馗浇刑幘铀?,已經(jīng)叫人去收拾了。等收拾好,便可以住過去了。”
曲池安親王知道。那里住的都是權(quán)貴,是一個好地方。只是蕭含玉現(xiàn)在也不過才十來歲,沒有長輩的照顧,他怎能放下心來?
“還是不妥。你年紀(jì)尚小,沒有穩(wěn)妥的人照顧,我又豈能放心?還是隨我去安王府吧!或許等皇兄消了氣,你便又能回宮了?!?p> “不會沒人照顧的。就算被趕出宮,姨母與表哥也不會棄我不顧。”
“說得不錯!安王叔大可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玉兒的?!遍T口傳來元晠低沉清朗的聲音,令蕭含玉心中大安。
雖然知道表哥不會不管自己,但初初被趕出宮,心里總是有點惶然。直到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才徹底地安定下來。
“表哥!”
蕭含玉欣喜地站起來,元晠已經(jīng)急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確認懷里的小人真的沒事后,元晠從聽到消息后,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輕輕拍了拍蕭含玉的頭,元晠轉(zhuǎn)身向安親王行了晚輩禮:“安王叔!”
安親王不待元晠彎腰,便將他扶住:“此處沒有外人,太子不必多禮?!?p> 元晠也沒勉強,直起身體,牽著蕭含玉的手,請安親王坐了下來。
“安王叔難得回京,應(yīng)該多陪陪家眷。玉兒的身份立場,此時并不方便去安王府,還請王叔諒解?!?p> 言下之意,蕭含玉此時的處境,是季家人一手造成的,讓她現(xiàn)在去面對季家人,還要寄人籬下,換誰都沒辦法心平氣和。哪怕安親王說得再好,現(xiàn)實是,安王妃始終頂著安王府女主人的名頭。
安親王喟嘆了一聲,想起了那個同樣驕傲的女子。
“是我強人所難了?!?p> 元晠頓了一頓,目光微閃,意有所指地說道:“玉兒平白被人冤屈,身為她的親人,必是要為她討還一個公道。那始作俑者,又怎能放過?安王叔以為呢?”
安親王怎會聽不出他的意思?他名義上,總是季家的女婿,哪怕他從來沒在任何場合,說過或做過任何一件認同季系身份的話或事,只要安王妃在,世人都會將他當(dāng)成季家一系。
元晠要替蕭含玉討回公道,季家首當(dāng)其沖。元晠便是在試探他的態(tài)度。
安親王視線落在安安靜靜依坐在太子身邊的蕭含玉身上。她的神態(tài)間,充滿了對太子的信任與信賴。自己若是幫著季家,恐怕以后再也無法得到她的認可了吧?
幸好他對季家一向沒什么好印象。安王妃也不過是個擺設(shè)。想通過安王妃,將自己拉到季家的船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以往皇子間的爭斗,他一向是不去理會,保持中立。只是現(xiàn)在有了蕭含玉這個變數(shù),她無疑是太子一邊最堅定的擁躉,安親王開始考慮自己以后是不是要站隊了。
一口灌下杯中的茶,安親王定定地看了元晠一眼。元晠神態(tài)自若,嘴角噙著淺淡的微笑,目光清明坦然,并不隱晦自己的本意。
傳言中仁厚寬和的太子,也許并不那么無害。此刻的他,或許才亮出真正的冰山一角。
安親王突然生起了興致,想知道這個侄兒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一步一步看著他揭開自己的真面目,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我等著看太子替玉兒討回公道?!?p> 安撫地沖蕭含玉笑了笑,安親王灑然離去。反正玉兒是不可能去安親王府了,有太子在,自己也不用擔(dān)心她無處可去。
元晠嘴角的笑容擴大。安親王這話,便是兩不相幫的意思了。自己對付季家,少了安親王這個威脅,很多事都會容易不少。
或許,等自己收拾了季家,安親王的立場說不定也會變化。若真能得到安親王的支持,加上自己在燕南軍中做的手腳,除去父皇手上掌握的兵力,四支邊軍有三支站在自己這邊,不要說元昱,便是對上父皇,他亦有一搏之力。
蕭含玉不肯去東宮,也不肯去他的別院,堅持要回自己的那個小宅院。元晠拗不過她,只得應(yīng)了。
不僅將留在宮里的糖霜、八寶、四喜等人送了出來,樂心也被皇后指去了小宅院,留在那照顧蕭含玉。元晠除了派了一隊明面上的護衛(wèi),暗中也派了一隊自己訓(xùn)練好的暗衛(wèi),隱在蕭含玉的四周,保護她的安全。
畢竟之前剛有人要行刺于她,如今她出了宮,那些人只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蕭含玉被皇帝趕了皇宮的消息漸漸傳了出去,原本被她壓得抬不起頭的一些人,個個都拍手稱快。
如季陽一班人,聽說蕭含玉暫住在一*品樓,更是囂張至極地跑到她面前,不遺余力地冷嘲熱諷,挖苦奚落。
蕭含玉會任人作踐自己?她被趕出宮是不錯,郡主的名號可沒被剝奪。季陽一介白身,敢對從一品的郡主不敬,不是欠虐是什么?
人家都送上門了,蕭含玉沒理由不配合。自然二話不說,直接甩鞭子抽人。雖然控制了力道,季陽和他糾集的狐朋狗友還是被打得皮開肉綻,走著進門,躺著出去。
有了這個血的教訓(xùn),一干想要跳出來的小丑,總算腦子清醒了一點。不管暗地里怎么幸災(zāi)樂禍,至少明面上不敢再湊到蕭含玉面前說東道西,讓她耳朵清靜了不少。
等到蕭家聽聞了這個消息,聚在一屋的眾人神情各異,或喜或憂,不一而足。
鄧氏半喜半憂。
喜的是這個不得她意的孫女,總算是顏面掃地,驕傲不起來了。令她很是出了口氣。
憂的是,她惹得明武帝發(fā)怒,若她回蕭家,明武帝的怒火殃及蕭家該怎么辦?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目前還沒看到她有回來的意思。
蕭云倩依舊低眉順眼,站在一旁并不出聲。雖然有宮嬤嬤撐腰,她也算有了靠山,但長久以來的懦弱,她并不敢違逆祖母的意思。頂多也就是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坦一點。
聽到這個消息,她說不清自己該高興還是難過。自己的妹妹如今只怕成了乾元最大的笑話,自己也臉上無光。但如此一來,長期被她壓制的自己,也能輕松一下了。只是心底里那絲竊喜,她卻是故意忽略了過去。
蕭明則是這個家中唯一擔(dān)心蕭含玉的人。只可惜如今他人微言輕,還在書院輕易不得出門,更是幫不上忙。除了擔(dān)心,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