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元晠又坐了一會,臨走時,似笑非笑地看著蕭含玉:“玉兒,你什么時候成行俠仗義的女俠了?你救了人,倒是將我那當成了收置所。”
蕭含玉訕訕地干笑了兩聲,又拉著元晠的衣袖撒嬌:“我那不是沒地方安置嗎?表哥你這么好,一定會幫我的是不是?”
元晠嗤笑了一聲,擰了擰她肉肉的耳朵:“你倒是會賣乖!別下次我再出去一趟,回來發(fā)現(xiàn)我那兒都被人住滿了?!?p> “不會不會,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笔捄褛s緊搖頭,“表哥,皇姨父有沒有讓你多休息兩天?我明天去你那玩好不好?”
元晠摸小狗一樣,摸了摸她的頭:“行,我讓人準備好點心?,F(xiàn)在趕緊去睡吧,不然明天起不來了。”
目送著蕭含玉蹦蹦跳跳地離去,元晠好笑地搖了搖頭,這才踏著溶溶月色回了東宮。
“參見太子殿下!”
等元晠一進書房,他的幾名手下便齊齊參拜。
元晠笑著讓他們起身:“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我們不辛苦,倒是太子殿下在外奔波這么久,才是最辛苦的?!?p> 元晠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也讓他們都坐下。
“說說看,我離宮的這段時間,可發(fā)生了什么事?”
一名年輕幕僚出聲道:“大事卻是沒有。只二皇子因差事辦得好,被調入戶部行走了。卑職等對皇上此次的意圖,卻是有些莫名。論功,也完全不到這個地步。”
元晠擺了擺手,并不以為意:“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那個二哥總會有辦法進入六部的,不是戶部,就是其他部。”
見元晠胸有成竹,想來早有打算,幾人也不再就這個話題談論下去了。
另一名幕僚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還有一事,只是卑職等并不能確定。原來的太府寺卿年老致仕,推舉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當繼任者?;噬弦呀浲?。”
新的太府寺卿?元晠斜飛入鬢的英挺劍眉微微一揚:“是什么人?查過他的履歷嗎?”
“是,已經查過了。此人正隆十七年進士出身,天圣三年以前,都在地方任職。天圣三年調入太府寺任太府寺丞,天圣八年任少卿。明面上來看,此人家世簡單,又不多與人交往,為官多年,無功亦無過,為人處事極為低調。直到這次被舉薦為太府寺卿,才被人注意。至少目前來說,我等并未能查出他的立場是否有傾向。”
元晠閉上眼,仰靠在椅背上,修長有力的手指叩擊在扶手上,富有節(jié)律地聲音回響在書房內。
“戶部……太府寺……”
“呵呵,季家的胃口不錯!”
幕僚略微驚奇地問道:“殿下,你怎么知道會是季家?”
聞言,元晠睜開眼,看了一下,然后突兀地一笑:“猜的!”
眾幕僚:“……”
太子殿下,你這么調皮,你父皇知道嗎?
“好了,以后多注意就是了,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季家盯著這些已經很久了。讓我們的人暫時都不要動,不用理這些事,安分做自己的事就好?!?p> 季家吃虧,便吃虧在軍權上。他們只是文臣。秀才謀反三年不成。偏偏又不敢觸怒明武帝,明目張膽地與武將來往。
大事說完了,元晠又問起小事:“玉兒安置在這里的那個人查清楚沒?”
幕僚聽了,便放松地笑了出來。
“查清楚了,來歷沒有問題。只是福寧縣主不愧于她的封號,是個有福的人?!?p> “哦,怎么說?”元晠想起那張白玉團子般的可愛臉龐,全身都放松了下來,臉上露出興致勃勃的笑容。
幕僚們互相對視一眼,全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輕松的笑意。
“我們這邊一直小心謀劃,為了避嫌,不好明著出手為難季家。倒是自從福寧縣主來了,屢次三番讓季家吃虧。讓我等可是心情舒暢不少?!?p> “這個叫小九的小太監(jiān)倒是讓縣主撿了個正著。他父親乃是左衛(wèi)一員校尉,雖然沒太多本事,但很講義氣,左衛(wèi)中與他關系很鐵的人不少。小九的性格與他父親相似,有仇報仇,有恩報恩?!?p> “他出事后,小九也是只想憑自己報仇,不想連累于那些叔伯。后來被季家逼得走投無路,才賣身入宮。”
“之前二皇子便是準備將他打死不論。哪知道遇上了縣主。他被縣主救下,依在下幾人觀察,他對縣主必定是感恩在心。只要我們善加利用,左衛(wèi)完全可以收入囊中?!?p> 簡直就是意外之喜。蕭含玉未必知道小九的價值,只是單純地本著跟季家作對的想法,救下了他。哪會想到這么一個小小的舉動,便給元晠帶來了一個極大的實惠。
聽著下屬們你一言我一語,夸贊著玉兒,元晠翹起的嘴角就沒平過。簡直比夸他自己還高興。
第二天一早,蕭含玉就興沖沖地跑到了太子東宮。得知太子一大早就在和屬下議事,便轉了個彎,跑去看小九。
小九休養(yǎng)幾天,傷口都已經結痂。只要不做大動作,自己下床走走是沒問題的。
因此蕭含玉來找他的時候,他正靠在一顆樹下看書。
“小九,你好了?”蕭含玉一看到他,就咋咋呼呼地問道。
看到是蕭含玉,小九放下書,恭敬地行了個揖禮。
“奴婢好得差不多了??h主要是有事,盡管吩咐。”
蕭含玉擺擺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來看看你怎么樣了?!?p> 一屁股坐到旁邊的石凳上,蕭含玉總覺得缺了點什么。左右望了望,然后一拍腦袋,指著身后的八寶:“你去叫人上點心。表哥昨天說了,會準備好的。”
八寶脆生生地應了一聲,便往東宮的膳房去了。跟著蕭含玉跑了幾次東宮,八寶對東宮也算基本熟悉了。
蕭含玉讓小九坐下,小九執(zhí)意不肯。宮里規(guī)矩多,他不敢亂了尊卑。蕭含玉只得作罷。
又好奇地問道:“你原來的名字是什么?你不是說你爹是校尉嗎?總不會就給你取個名字叫小九吧?”
小九眼神暗了暗,以前的事,他并不想多說。
自從入了宮,他覺得自己已經不配再做陳家子孫。管事太監(jiān)就隨口給他取了個名字。反正只是一個符號,叫什么不是叫,他也不在意。
大概是看到小九的神色不對,蕭含玉這才想起小九已經家破人亡。便訕笑著說道:“沒事,不想說也沒關系?!?p> 小九抬眼看了看蕭含玉,這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以后報仇的事,還得借她一臂之力。
“原來的名字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奴婢往后唯縣主是從,請縣主為奴婢賜名!”
蕭含玉吃驚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見小九點了頭,她苦著一張臉,撓了撓頭:“我可想不出好名字。”
后面的糖霜將頭低了一點。她們四個可都是吃食。
小九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只要縣主覺得叫著順口就行。”
“順口?”蕭含玉目光順著漸漸走過來的幾個人看去。不知道表哥這次準備的是什么點心。
糖霜滿是同情地看了小九一眼??刹痪褪琼樋诘脕砹??縣主吃順口了,說不定就能想到一個順口的名字了。
小九察覺到糖霜的眼神,微微一怔,為什么他有點不太好的感覺?
等點心放到石桌上,蕭含玉頓時大失所望。什么嘛?這不都是自己平時吃的這些嗎?她還以為會是太子表哥這次出去帶的新點心呢!
心情一落千丈的蕭含玉,這會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了。癟了癟嘴,郁悶地說道:“我一時半會想不出來,等我想好了以后,再告訴你吧!”
小九搖搖頭,表示沒關系。他現(xiàn)在只是個奴婢,一切都是主子的。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沒關系,大膽地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如愿哦!坐下來,一起吃。”
蕭含玉拈起一塊點心,小小地咬了一口。為了表哥帶回來的新點心,她可是連早膳都沒用。這會也有些餓了,只能拿這個墊肚子了。
小九心里一動,捻了捻手上被硬塞過來的點心,腦子里開始斗爭起來。
從小受父親影響,他武學基礎扎實,也向往父親他們那樣的生活。只是一入宮門深似海,那大概永遠都只是他的一個夢了。
現(xiàn)在有了福寧縣主的幫助,就算不能全部實現(xiàn),至少也實現(xiàn)一部分。將來不用只做一個任打任罵的奴隸。
“奴婢從小跟著父親學武,再多練幾年,可以當縣主的護衛(wèi)?!?p> “你喜歡學武?挺好。我把你留在表哥這里,讓他找人教你,怎么樣?”
小九沒想到傳說中蠻不講理,刁蠻任性的福寧縣主居然這么好說話。一時怔住了。
半天沒聽到小九的回答,蕭含玉不由得有些蹙眉:“你不愿意?”
小九回過神來,急忙否認:“不,奴婢愿意!多謝縣主恩典!”
說話間,太子身邊的宮女銀華走了過來。
“見過縣主!太子殿下這會得了空,讓奴婢請縣主過去。”
將剩下的點心一把塞到嘴里,跑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含含糊糊地說道:“你放心,我會去和太子表哥說的。你安心把傷養(yǎng)好?!?p> 說完,又跑了。
華英緊跑兩步,攔住了她:“縣主不急,先吃完再去,小心噎到了。太子殿下不會不等你的。”
看著一行人影消失在院門外,小九的手漸漸攥了起來。他想,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