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昱此刻正跪在地上,蕭含玉站在他前面叉著腰,猛一看,還當(dāng)是他在向蕭含玉跪拜。
這種認知讓元昱極為不快??墒遣幌肴桥魑涞郏塘讼聛?。
“福寧縣主,你還小,看事不清,就不要胡言亂語。我不出手,是因為這趟出行,受了點傷,不方便。比武之時,一招既出,又豈是說停就能停的。若不是你在旁邊亂喊,五弟沒有停下來,說不定根本就不會受傷。”
蕭含玉怒了,這人居然還想將一切推脫到自己頭上?
“在場的又不止我一個人,這么多人都看到了。分明就是你們蓄意傷人?!?p> 元昱之前的話,明武帝不是全信,但也算解釋得合理。
這件事發(fā)生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不希望被人傳出,他的子嗣,兄弟相殘的傳言來。
明武帝將氣得跳腳的蕭含玉抱了起來,安撫地拍了拍:“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朕相信自己的皇兒,不會做出如此泯滅人性的事來。”
停了停,他看了那個跪在元昱身后,一直沉默不語的人一眼。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瞇了瞇眼。
再看向元昱時,眼底便多了一些懷疑??磥?,有些事,還是要好好查查。
“但此人錯手傷了皇子,便罰他一百廷杖吧。”
明武帝拍了板,元昱嘴角勾起,露出一絲勝利的得意。在明武帝沒注意的角度,給了蕭含玉一個挑釁的眼神。
蕭含玉怒火攻心,卻發(fā)不出來。明武帝下了定論的事,她再受寵,也無法改變已經(jīng)定下的事情。
她狠狠地盯著那個黑衣手下,她一定要記住這個人,將來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那人感受到身后的帶著惡意的目光,突然一回身,黑暗無光的眼眸直接對上了蕭含玉的眼睛。
蕭含玉悚然一驚,仿佛掉進了一個充滿了死氣的黑暗漩渦,感受不到一點生機。
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片血光,一個身穿黑衣的人,手起刀落,便是一地尸體,衣服上沾染的血跡,令衣服都變得厚重起來。那人回身抬眼,充滿死氣的眼中,一片殘忍的血色。
“把他抓起來,快抓起來,他殺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
蕭含玉驚慌的尖叫聲,令明武帝一驚。他急忙將蕭含玉轉(zhuǎn)過身來,想要好好安撫一下她。卻發(fā)現(xiàn)蕭含玉臉色慘白,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無神而空洞,臉上布滿了恐懼。象是被魔怔了一樣。
“玉兒,玉兒,醒醒,不怕不怕,皇姨父在這?!?p> 明武帝拍了拍蕭含玉的臉,試圖將她喚醒。豈料蕭含玉越發(fā)掙扎起來。
那人殺了很多人,蕭含玉看不清都有誰??墒撬苄耐?,殺了那些人,象在她心頭剜了一塊肉一樣的痛。
不,不能讓他殺人!不可以讓他傷害他們!
“不要再殺了,把他抓起來,快抓起來……好多死人,不能殺了,不可以……”
蕭含玉的雙手緊緊地揪著明武帝的前襟,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讓明武帝都覺得有些燙手。
“玉兒,玉兒……”
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說,不等明武帝想明白怎么回事,便雙眼一翻,全身脫力地暈死了過去。
“太醫(yī),太醫(yī),快來看看玉兒。”
明武帝抱著暈過去的蕭含玉,有些慌亂。這可是他的破軍星,一定不能讓她有事。
太醫(yī)皺著眉診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蕭含玉并沒有大問題。象是體力耗盡,睡死過去了一樣。
這要怎么說?之前跟鬼上身一樣大吵大鬧,這會又睡著了,皇上不會以為自己醫(yī)術(shù)不精,在糊弄他吧?
“太醫(yī),有話直說,朕恕你無罪?!?p> “是,皇上?!碧t(yī)連忙低頭應(yīng)道?!案幙h主并無大礙,只是神乏體虛,這會……睡著了?!?p> 此話一出,全殿人都呆住了。就連之前急得不行的元晱和元晙,此刻都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元昱更是直接露出一個譏笑。這是把所有人當(dāng)猴耍嗎?
不少人低下了頭,在心里猜測明武帝會不會生氣,福寧縣主會不會失寵。
明武帝心里想的,他們誰都猜不到。
蕭含玉之前的舉動,不象是故意裝瘋賣傻,一個五歲的孩子,是裝不出來的。而且她的那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明武帝仔細地回想前幾次,蕭含玉發(fā)現(xiàn)有毒的時候,也是很快便會困倦。難道,這其中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不成?
不管怎么樣,先按她說的做好了。
“來人,將此人抓起來,押入死牢,嚴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視,也不許他自行了斷。”
元昱大驚,父皇怎會如此決斷?
明武帝不顧下巴掉了一地的眾人,抱起蕭含玉往鳳儀宮去了。等將玉兒送回去后,他要去找國師好好問問,這其中到底有何玄機。
事情反轉(zhuǎn)得太快,元昱已經(jīng)反應(yīng)不過來了。等明武帝走后,便匆匆離宮,直奔季府而去。
季太師坐在書桌后,聽完元昱的講述,灰白的眉毛緊緊地鎖在一起。眉心之間,深重的川字紋,令他顯得蒼老不少。
“昱兒,你還是太輕浮了?!奔咎珟熉曇衾潇o嚴肅,“不過一件小差事,你怎就如此沉不住氣?若你不去主動挑釁,又怎會發(fā)生這些事?”
元昱低著頭,心里也著實后悔。一時頭腦發(fā)熱,便生生折進去一名死士,還引得父皇懷疑,真是得不償失。
見外孫臉上的懊悔,心知他已經(jīng)受了教訓(xùn),季太師這才緩了緩口氣。
“現(xiàn)在人雖然已經(jīng)被皇上給抓了,不過也不要緊,相信他們問不出什么來。只是這樣的死士培養(yǎng)不易,死一個,都很可惜。更是怕皇上會起疑心。要想辦法消除皇上的懷疑才行。將部分死士由暗轉(zhuǎn)明的計劃,只能擱置了。還要藏得更深才行。以后都小心些,沒有必要的事,都不要讓死士出動?!?p> 元昱向來佩服季太師的足智多謀,想來有他出馬,這些事必能妥善解決。
和季太師又討論了一會安排事宜。季太師又問了問蕭含玉睡去之前的異狀。
元昱仔細又回想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遺漏。
“這就奇怪了,她是如何知道他殺過許多人?莫非是胡亂猜測?只是父皇怎么就信了呢?”
元昱百思不得其解,越發(fā)猜不透明武帝的心思了。
季太師緩緩地搖了搖頭:“恐怕這其中,必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蕭含玉為什么獲得皇上的寵愛?甚至不惜將她一直養(yǎng)在宮中,連蕭家都不許過問。這一直都是所有人的疑惑。我不認為皇后娘娘有這個本事?!?p> “可是皇后與三弟也十分寵愛于她?!痹挪唤獾卣f道。
“不,這不一樣?!奔咎珟煹氖种?,不輕不重地敲著桌子,一向諱莫如深的眼睛里,難得地帶上一絲迷茫。
“皇后與太子,那是因為血親的關(guān)系,又自小養(yǎng)在身邊。反而是皇上,動機與他們絕對不是一樣的。若說是因為她可愛,入了皇上的眼,你六弟不也是備受寵愛,可是那一樣嗎?”
元昱被季太師引導(dǎo)著,慢慢思索這其中的差距。越發(fā)覺得這其中有些詭異。
“可是父皇為什么要寵這么個與他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人呢?”元昱隨口說著,心時卻突然一動。有些興奮地看向季太師。
“外公,你說,會不會這蕭含玉其實是……”
看著外孫雙眼放光的樣子,季太師有些好笑。心里也在猜測這個可能有多大。
“可能性不大?!奔咎珟熛蚝罂苛丝?,一邊思索著一邊說,“皇上若是真看上誰,完全有辦法光明正大地將人帶進宮里。元氏畢竟不是漢族血脈,我們看中的倫理道德,對他們并不適用?!?p> 元昱有些不死心,這是他想到的最大的可能。
“可是誰知道呢?或許其中有些什么隱情。才令得父皇將蕭含玉的身份秘而不發(fā),卻又百般寵愛?!?p> 季太師沒有回答元昱的問題。端起了茶杯,也不喝,只是不停地用杯蓋撥動著茶葉。
“幾年前,宮里似乎發(fā)生過投毒的事。目標便是皇上。而且還不止一次。”
靜默良久,元昱都等得有些坐不住了,季太師才悠悠地開口說道。
“什么?”元昱“倏”地站了起來,一臉驚訝。“幾年前,我還在宮里,我怎么沒聽說過?”
季太師睨了他一眼,眼底有些失望一閃而過。
“是我安插在太醫(yī)院的人告訴我的。事情被皇上壓了下去。但當(dāng)時讓太醫(yī)驗過幾次毒。我的人曾靠近套過幾次話,雖然太醫(yī)并未露口風(fēng),但之后的注意力便轉(zhuǎn)到了一些比較奇特的毒藥上了。他估計那幾次的毒藥肯定不一般?!?p> 元昱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地坐了回去。復(fù)又問道:“可是這和蕭含玉有什么關(guān)系?”
季太師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因為他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實在有些太不可思議。
“本來我也沒想到她身上??墒撬裉旃之惖谋憩F(xiàn),不得不讓我多想。若能證實這個猜想,或許,我們就能知道皇上為何要這般寵愛她了。于我們,或許是個機會?!?p> 轉(zhuǎn)頭看向元昱,他鄭重地吩咐道:“昱兒,我們要想辦法查清蕭含玉身上可能藏有的秘密。宮外便由我來負責(zé),宮內(nèi),卻是要靠你了。你要仔細打聽清楚,她入宮后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情?!?p> 元昱臉上有些不自在。他是皇子,目標自然是放在前朝上。從一開始,便一直不屑去管后宮的那些破事,也只是意思一下,安插了幾個人手。
在這一點上,他還是有些羨慕元晠。至少人家有個好娘親,后宮不用他操心一點。
瞧出元昱的心思,季太師只得多點兩句:“你娘是靠不住的,但好在她有寵,能替你吸引大部分注意,你完全可以暗地里安插人手。前朝后宮從來都是分不開的。你不要小瞧了后宮里的事情。你可以不干涉,但一定要消息靈通?!?p> 元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外公,我知道了。以后我會多留心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