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薇微微抬頭,望向身前的婦人。
月色朦朧,又是在房內(nèi),光線愈發(fā)的昏暗。
但楊薇還是看清了她的面容。
婦人頭發(fā)散亂,一臉橫肉,眼睛細(xì)小,塌鼻大嘴,讓人看著就不好相與。
加上她此時因憤怒,眉毛倒豎,眼神兇狠,看起來嘴臉愈發(fā)的丑陋。
楊薇不住的皺眉。
這個婦人真的好討厭。
楊薇是背著窗戶的,站在她身前的婦人是看不清楚她的神情的。
蕭孫氏沒想到少女竟然抬頭朝她望了過來,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以往,只要自己說話聲音大一點(diǎn),小妮子就低著頭,縮著肩,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看起來就讓人想多罵兩句。
可這會子她居然抬頭朝自己看了過來!
是這幾天在床上躺久了,以為自己真是真正的官家小姐了?
蕭孫氏覺得,此時她不僅想多罵她兩句,還想揍人。
蕭孫氏是個想做就做的性子,當(dāng)即擼起袖子便要扇巴掌。
楊薇看清了婦人的意圖,眼神當(dāng)即一冷。
罵人不會少塊肉,可挨揍是會真痛的。
楊薇并不打算受這委屈。
付家村地處南方,入了冬樹葉也尚算茂盛,但深夜的溫度依舊是冷得嚇人。
肆虐的北風(fēng),更是將樹葉刮得颯颯做響,急促的傳入沒了房門遮擋的房間,清晰震蕩著楊薇的鼓膜。
這蕭瑟的場景中,眼看一大一小的兩人就要來一場女人間真正的對決。
恰在此時,一個嬌小的身影竄入了兩人之間,打斷了兩人接下來的對決。
來者直接撲到了楊薇懷里,掄胳膊便是往她身上招呼,嘴里還不干不凈的罵著:“小蹄子,讓你吵醒我!讓你吵醒我!我打死你!”
這是一個七八歲的男童,稚嫩的臉上本應(yīng)帶著天真,此時卻因?yàn)閮磹旱谋砬轱@得猙獰。
這么小的孩子,打起人來毫不手軟,罵起人來更是難聽。
看來是這婦人的兒子沒錯了。
變故來得太快,楊薇一個沒提防,肩膀便狠狠的挨了一拳。
楊薇怒了。
對,剛來到陌生環(huán)境,她是愿意暫時忍受挨罵爭取點(diǎn)時間搞清楚狀況。
可被揍就不一樣了,小孩子也不行。
楊薇受不了這委屈。
她黑著臉抬手就要抓人。
不想那婦人手腳卻更快,上前一把摟住小男孩,捧著他的小手,一臉心疼的道:“哎呀我的小乖乖,手打疼了沒有?娘親給你吹吹……呼……呼……”
挨了一拳頭的楊薇:“……”
這奇葩母子。
“好痛!好吵,好生氣!”小孩兒一把甩開婦人的手,大喊大叫道,“我要她付出代價(jià),讓她去睡柴房!”
說罷小胖手朝楊薇一指。
“好,好,就讓小蹄子睡柴房,墨兒不氣。”婦人摟住小孩兒安撫道,“娘親給你捏捏痛手……”
這……
楊薇坐在一旁,被母子兩惡心得雞皮掉了一地,她忍不住雙手搓胳膊。
婦人正安撫兒子,注意到了楊薇的動作,臉當(dāng)時就拉了下來:“你怎么還不去柴房,是要我用八抬大轎抬著你去還是咋地?”
楊薇翻了個白眼,起身便欲往外走。
不想胳膊卻被身后的蕭芙兒拉住了。
楊薇覺得奇怪,正欲詢問,卻感覺到蕭芙兒拉著自己的手,碰了碰被子。
被子?這是……
楊薇有些不明所以,但門外颯颯的樹葉摩擦聲,讓她反應(yīng)了過來。
如今正是冬季,在柴房呆一夜,不被凍死也能去半條命。
蕭芙兒是在偷偷提醒她,抱著被子去呢。
楊薇心下一暖,轉(zhuǎn)過頭對著蕭芙兒感激一笑。
誰知被窩中的蕭芙兒壓根不敢睜眼,月光下扇子般的眼睫毛顫個不停。
顯然是心中怕得要死。
楊薇嘴角微微上揚(yáng),沒有說話,將屬于她的那床舊棉被抱了起來,轉(zhuǎn)身往外走。
婦人使勁兒將小胖墩兒子抱起來,邊哄邊往門外走,經(jīng)過倒地的門板時,沒注意,差點(diǎn)摔了一跤。
她惱怒的跺了兩下門板,發(fā)出巨大的響聲,扭頭沖著楊薇罵道:“小蹄子磨蹭……”
一句話尚未說完,聲音再度拔高了幾分:“誰允許你拿被子了?給我……”
忽然,婦人卡住了后半句話。
只因他的袖子被站在門口的丈夫扯住。
男人還在她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句什么。
隨后,婦人對著楊薇冷哼一聲,扭身往外走。
孩子大概是聽到了父親的話,他眼睛咕嚕嚕一轉(zhuǎn),扯著婦人的衣領(lǐng)道:“娘,我要吃杏仁酥!鎮(zhèn)子上弗萊酒樓那家的?!?p>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知道弗萊酒樓的杏仁酥有多貴?”婦人驚呼。
“不管,我就要杏仁酥,弗萊酒樓的!”小孩兒鬧到。
“好啦好啦,明天就給你買……”婦人的語氣中滿滿的肉疼。
楊薇跟在幾人身后,冷冷的看著溫馨的一家三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弗萊酒樓的杏仁酥嗎?
真是大手筆啊。
從原主的記憶中,楊薇得知這是鎮(zhèn)子上最好的酒樓,沒有之一。
一份點(diǎn)心,沒個幾百文,怕是拿不下來。
這對于前世的楊薇來說,不算什么,可蕭孫氏一家子,只是個村中的農(nóng)戶。
普通農(nóng)戶,一年能掙個十兩銀子,就很不錯了。
誰會舍得拿幾百文,來買個點(diǎn)心?
捏著手中又舊又硬的補(bǔ)丁棉被,楊薇轉(zhuǎn)了個方向,邁步踏入了狹小潮濕,滿是霉味兒的柴房。
與此同時,離蕭家最近的一戶鄰居家中。
“大半夜的,這孫氏又在吵什么?”女子將被子扯起來蓋過頭,不滿的低罵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得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rèn)識她?!蹦腥艘矊⒈蛔游孢^腦袋,悶聲道,“她就是一潑婦?!?p> “天啊,怎么會有這種人?”女子撇嘴,“不僅是個潑婦,還是個狼心狗肺的潑婦。”
“你咋這么大火氣?”男人問道。
“我就是看不慣她。”女子道,“人家沈家將小薇借寄到他們家,可是每年都給銀子的,要不,就他兩那種懶漢,那房子能蓋起來?
“那衣裳,料子能這么好?還能上鎮(zhèn)子吃弗萊客棧的杏仁酥?”女子字里行間難掩酸意,“頓了頓,接著問道,可你看她是怎么對小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