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吧？狀態(tài)如何？”李書文問，好像知道陳勝不會一直長眠。
“啊，你送我回來的嗎？”
“是?！?p> “林飛燕還好嗎？”
“她沒事。其他人也都沒事，還是多虧了你，讓他們提前撤退，不然可不好說……”
“傘劍在你那兒？”
“是。”
“斐濟的事情結束了嗎？”
“沒有，那座城市依舊被籠罩在黑色沙塵暴中，還有十幾萬黑化的喪尸在里面游蕩，變異的也不少，非常棘手。”
“還有工作嗎？”
“你好好過完年再說吧。這次的獎金已經打到你的卡上了，還是十萬，有點少就是了。還有，國際聯合科學院的人拿了你的DNA做研究，好像是因為你體內的基因變異了，能免疫毒素，保持正常機能。這你知道吧？”
“這都是因為我在超大型藍色巨鯨的體內喝了美人魚杰西的唾液……”
“呃這……美人魚什么的，還有待考究，還是有空見面再談了。”李書文掛掉前補充了一句，“對了，上面給你預約了醫(yī)院的心理治療醫(yī)生，除了飛燕，救援隊的回來后都有不同程度的PTSD，心理治療是免費的，你也看看吧。”
陳勝本想立刻辦理出院，現在看來，還得多留一會，而且他挺好奇心理治療是什么樣的。
出院前，他見到了在這家醫(yī)院工作的心理治療醫(yī)生，一位和藹的禿頂小老頭。
這波穩(wěn)了。
與其說是心理治療，不如說是心理咨詢，這個過程以談話為主，談話又以問答為主。
“你有點緊張？呵呵，你可以輕松點，我這個老頭子很好說話的，不會亂給你診斷個精神病什么的出來?！毙±项^拿著圓珠筆翻著檔案，似乎在查看陳勝的人生履歷，等有了些眉目，便引導著說道，“先來個自我介紹吧?！?p> 病床上的陳勝努力讓自己坐得端正些，“嗯…我叫陳勝，不對，是陳有勝，今年二十三歲，處女座，普通大學計算機系畢業(yè)，現在沒有主要工作，偶爾會在MSS做兼職，剛在國外執(zhí)行任務回來?！?p> 小老頭沒有任何驚訝，“你對自己現在的狀態(tài)滿意嗎？”
“還行。我希望自己有份喜歡的體面的工作，因為MSS的工作是不能隨便和人說的。其實，我很喜歡你這種自由的工作?！?p> “我也覺得你很適合這份工作，如果你很喜歡觀察和傾聽……那么出院后可以去學習考證，我可以推薦你去首都的心理學院?！?p> 小老頭提供了一個不錯的選擇，接著又問，“但在這之前，你需要想清楚，你真正向往的未來生活是什么樣的？”
“這個…我倒是想過很多次了，就是：有自己的房子，自己來設計和裝修，自己一個人住，養(yǎng)一只藍貓，不必再為生計奔波，每天看電影、追番劇、聽音樂、打游戲，累了就休息，無聊就出門跑步，抽空出去旅游，好好欣賞這個世界的美。”
“你很喜歡貓吧，但除了養(yǎng)寵物，一個人住不會寂寞嗎？你懂我的意思……”
“我會留一間空房給另一半，她最好會做飯，因為我不會，不然我們會餓死的，或者吃貓糧?！标悇傧胂笾硞€畫面，傻笑起來。
“很有趣的生活。無意中做錯的事情，你會挽回嗎？”
陳勝想了想才回答：“我上中學都是坐公車去的，這真的很痛苦！我討厭和時間賽跑。你坐過公車吧？當年，普通的公車票價是一塊，有一次上了一輛空調大巴，票價是兩塊，但我還是只投一塊，我一定是腦子抽了，就被司機罵了。很多學生看到了，我就覺得很沒面子，既不下車，也不投多一塊，一直保持沉默和司機對峙……這就是在浪費大家的上學時間。突然，隨著哐當的一聲響起，我得救了，當時就松了一口氣，有一個女生出來幫我補投了一枚硬幣。這件事一直印在我的腦海里，包括那個讓我感激的女生，我至今還欠她一元錢呢?！?p> “我明白了?！毙±项^點點頭，又問道，“除了剛才那個，你還記得第一次讓你感到內疚的事情嗎？”
陳勝沉默了一會，像是在回憶，眼神變得遙遠，過了兩三分鐘才徐徐道來：
“唔……大概在我讀初三的時候，我家養(yǎng)了一條黑色的土狗，我叫它小黑，它那年才剛一歲。有一天，我和平時一樣顧著打游戲（當時很火的DNF）沒有喂它吃午飯，出去的時候看到它叼了一只死老鼠回來吃，那只死老鼠我出去倒垃圾的時候見過，因為那幾天我媽在用老鼠藥，我當時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不過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沒阻止，但它果然中毒了，那只死老鼠是吃了老鼠藥死的。那天晚上，它躺在門口奄奄一息，不斷吐血哀鳴。老爸過來看了說，小黑不行了，接著就讓我和他一起把它抬起來，合力扔到了公廁的糞池里?！?p> 陳勝眼神暗淡，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你能想象在垂危之際被扔到黑暗的滿是糞水、腐肉和蛆蟲的糞池里是什么感覺嗎？”
那晚之后，陳勝經常夢到自己躺在黑暗的糞池了，瞪大雙眼，卻什么也看不見，甚至不能張口，慢慢被糞水、腐肉和蛆蟲淹沒。
“這只是一個意外。”
“這件事告訴了我，我確實沒有能力照顧好小動物，除了狗，我還養(yǎng)過金魚和烏龜，貓和鸚鵡，結果它們全都死了。沒有能力和責任心，真的不要禍害它們了，寶寶也一樣。我想，我還是不要養(yǎng)貓了?！?p> “你認為都是你的錯嗎？你那時還小，自然能力有限，就像你現在可以做到很多小時候做不到的事情。我們會不斷的自省，不斷的成長，要對自己有信心?！?p> “我不否認我有一部分原因，但它們不該完全依賴人類，不該失去原來的野性。我很討厭過分的依賴別人，在照顧別人之前，我希望能先照顧好自己……”
“如果你是那些小動物，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甚至可能會死亡，你會不會尋求主人的幫助？”
“……不會?！?p> “那么說，你遇到問題也不會和父母說？”
“沒什么好說的?！?p> “你更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喜歡的理由是什么？”
“爸爸吧。他是個老實人，平常很安靜，像空氣一樣。我媽超煩的，很喜歡模仿人說話，繪聲繪色的，而且聲音又高又尖，早上一說話就能刺破我的耳膜，讓我不得安睡?！?p> “聽起來真的很難受……你手機存了多少個號碼？”
“爸媽，劉前輩，書文哥，蕓姐，阮姑娘，殺手徒弟，肖家大少……”碎碎念之后說道，“八個？抱歉，我得看下才行……”
“有多少是學校的朋友？”
“零?！?p> “你現在有什么煩惱，可以和我說說的?！?p> “恐婚。”
“……”
交談結束后，小老頭對照著檔案上的信息，在結尾的空白處寫下了自己的初次分析結論：
善于隱瞞和自嘲，很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心里藏著很多秘密，但一直沒有合適的傾聽者，也不愿意做出改變，向外界尋求幫助。家庭關系貌合神離，在成長過程中，父親的角色存在感很弱，母女之間則隱藏著無法言喻的隔閡，沒有集體榮譽感和責任感，無法和同學朋友維系感情。
AH古陽縣中心公園湖心亭，兩個退休老頭相對而坐，各執(zhí)黑子白子，棋局依舊。
正好這一局以和棋結束，在亭外等候良久的李書文才有機會送上陳勝的最終版分析檔案。
檔案密密麻麻，像論文一樣，有上萬個字，第一頁表格頭二行被紅筆重點圈了出來：
姓名：陳有勝
性別：女
最后一行字的結論明確寫著：由于性別認同障礙，心理上偏向男性化，會下意識的認為自己是男性，但身體卻是女性，即為跨性別者。
參考對象：艾倫·佩姬（知名演員，代表作：水果硬糖，X戰(zhàn)警，盜夢空間，超凡雙生等）。
“陳家也真是的，怎么能把女孩當做男孩養(yǎng)呢？都什么年代了，還重男輕女??？”李鴻天把檔案推到許一元面前，問了一句，“老許，你怎么看？”
“我也沒想到，我的霜寒托付給了一個女娃子，一般人都看不出來吧，她這樣得有多少年了？這已經不是偽裝了！她讓我想到了花木蘭……‘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花木蘭又不是不嫁人了。男孩子總得娶妻，女孩子也總得嫁人，她這樣下去可不行。”
“你不會看上人家女娃子了吧？真氣和念氣結合，會出現什么？真叫人好奇……”
為了保持血脈純正，煉氣世家很少有聯姻，至少陳家和李家就沒有過，誰也不知道兩家的結合會不會出現更強的氣。
李鴻天也不免好奇和意動，望了曾孫李書文一眼，沉聲說道：“你早就知道了吧，老實說，你倆處的怎么樣，對她有沒有意思？”
“是的，我一直知道。”李書文平靜老實的答道，“我有喜歡的人了，一個普通的女人?！?p> “你這么忙，還有空談對象啊？”李鴻天不是不信，只是覺得可惜了。
但強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會強求，現在是年輕人的世界，他們作為舊時代的遺塵，打破了寫在基因里的規(guī)則，一舉一動皆是逆天而行，而今攀登到山頂的終點，時日不多了。
聞言，許一元有點狡猾的笑說道：“嘿嘿，看來我家那不務正業(yè)的臭小子還有點希望。”
“你得了吧，她現在根本不喜歡男人！況且兩種氣結合，只會讓煉氣世家變少，一下子斷了兩種純凈血脈。”
“我看你是嫉妒！”
笑話說說聽過就算了，這時，兩個老妖怪嚴肅的望向李書文，其中作為曾祖的李鴻天吩咐道：“不管如何，讓她認同自己真正的身份，陳家的血脈也不能斷了！”
“我這有個任務，可以讓她名正言順的穿回女裝。不過這件事得一步一步來……至于結果會如何，還是不能強求的?！崩顣闹斏鞯恼f道，“就是以當貼身保鏢的名義，讓她回去上兩年高中，而這也正好回避回避國外派來調查他的間諜，可謂一石二鳥！”
“聽起來不錯，你去安排吧?！?p> “估計還得我家那臭小子幫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