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游蕩者之亂
羅平腦子一轉(zhuǎn)，決定相信莉茲對紳士的評價，繼續(xù)跟卡門雞同鴨講：“哈！還說例行公事呢！你難道不知道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去了治安局，不死也要扒層皮？”
卡門肩膀微微聳起，捏緊拳頭，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大喊道：“我以紳士侍從的名義向你保證，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不公正待遇?！?p> 羅平冷笑一聲：“這話你還是跟兩個星期前被帶走的約克說吧，他只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罷了。那個時候，你們在哪兒？還有幾天前，我親眼看到的，一個人因為結(jié)巴沒有通過檢查，被警戒哨兵從窗戶里扔到大街上的時候，你們又在哪兒？”
卡門窘迫地縮了縮脖子，咬緊牙關(guān)叫道：“很，很抱歉我們那時候不在。但如果你真的與游蕩者有關(guān)，并有可能對其他人造成傷害的話，至少現(xiàn)在，我就在這里。請跟我走一趟吧，羅平先生。”
說到這里，卡門露出有些病態(tài)的興奮神色來，他好像對自己急中生智的反駁很滿意。
羅平繼續(xù)用譏諷的口吻說：“我不信任你，卡門，我不會信任一個剛見面就欺騙我的人?！?p> 卡門雙眼中閃爍著陰冷的光，被這雙涼意十足的雙眼盯著，羅平很不舒服，不是因為目光中的敵意，而是羅平覺得這份陰冷與不久前那一抹燦爛的微笑不搭調(diào)。
他不應(yīng)該露出這樣的表情。
羅平這樣想著。
接著，羅平的本能告訴他，或許這個卡門走進這無人小巷的目的，跟自己是一樣的。
只是為了發(fā)泄。
這或許證實了莉茲對紳士的態(tài)度——這群自詡“能夠切身保護普通人生命的守護者”里，也有卡門這樣在陰暗的角落里濫用暴力的。
可卡門燦爛和煦的笑，逼得羅平不想把這個漂亮的男孩想得太過不堪，所以他選了一種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法。
他甩了甩還有些脹痛的手，對卡門勾勾手指：“這樣吧，拜你所賜，那三個意圖對我朋友不軌的混蛋跑了，我的心情很不好，所以我們打一架吧。”
卡門漂亮的臉蛋上露出吃了蒼蠅般的驚愕：“打架？為什么——”
羅平欺身而上，側(cè)身就是一記勢大力沉的沖拳。
卡門虎著臉身子稍稍后仰，反手撩起手杖打算故技重施，孰料羅平突然變?nèi)瓰樽?，一爪叼住手杖，接著他撤步沉腰，要把卡門拉過來。
誰知卡門也沉下腰身降低重心，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手杖上，雙腳向后猛地蹬踏出去，整個人順著羅平拉扯的力量向前沖。
這一沖反倒把羅平?jīng)_了個趔趄，不得不松開手杖。
卡門趁機將手杖往地上一墩，把手杖當成剎車和支點，動與靜轉(zhuǎn)換的那一刻，卡門撐著手杖越到半空，如同頂尖鋼管舞舞者在空中劃出一道妙曼的半圓，只是舞者帶給觀眾的是賞心悅目，卡門給羅平帶去的是一只棕色的小牛皮皮鞋。
羅平咬緊牙關(guān)，勉強縮起右臂架在腦袋旁邊。
砰——
如同炸彈在耳邊炸開，卡門一腳踹在羅平的胳膊上，羅平忍著手臂劇痛，一腳踢在手杖上。
手杖被踹飛，撐在上面的卡門一個鯉魚打挺，勉強變換姿勢落在地上，再抬頭尋找羅平的時候，發(fā)現(xiàn)羅平消失了。
一股凜冽的拳風吹起卡門的馬尾辮，當他察覺到羅平繞到他身后之時，后腦勺如同被磚頭狠狠拍了一記的劇痛也跟著一起到來了。
羅平一拳狠揍在卡門后腦勺上，把卡門揍了個趔趄。
卡門磕磕絆絆地向前踉蹌了兩步，就在他左腳拌右腳好像要摔倒的瞬間，他身子向下一沉，扭腰揮臂，長長的手杖宛若回馬槍般向后掃去。
掃了個空。
羅平并沒有像卡門想象中那樣乘勝追擊，而是向后退了兩步，抱著胳膊笑盈盈地看著卡門與空氣斗智斗勇。
卡門惱羞成怒地舉起手杖，以杖做刀準備跟羅平再打個百十回合，可他的對手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他似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看向遠方，眼中滿是凝重。
卡門咬緊牙關(guān)，謹慎地小幅度晃了晃頭，發(fā)現(xiàn)羅平并沒有趁機突襲的意思后，他緩慢側(cè)過身子，偏過頭順著羅平目光投向的方向看去。
也就在這時，卡門聽到了嘈雜的叫嚷聲，凄厲的嘶吼以及哀傷的哭泣，這些浸透了負面感情的聲音，如同沖破堤壩的洪水一般，與小巷子外無數(shù)人狼狽奔逃的畫面，沖擊著卡門的感官。
“游蕩者之亂......”
卡門喃喃自語著。
站在他身后的羅平品讀著這個新詞匯。
游蕩者之亂，是說由游蕩者引發(fā)的混亂？有游蕩者被發(fā)現(xiàn)了，這群人正蜂擁過去看熱鬧？或者說，有人振臂高呼說什么地方發(fā)現(xiàn)了游蕩者的蹤跡，這群人就像狂熱的淘金者似的，趕過去看能不能撞大運？
又或者......
羅平收回目光，盯著卡門的后腦勺滴溜溜打轉(zhuǎn)，解謎還地落在這個頭鐵的小瘋子身上。
“咳。”
羅平一咳嗽，卡門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轉(zhuǎn)過身，細細的馬尾辮舞出一個圓弧。
不給卡門說話的機會，羅平像個準備目送年輕的戰(zhàn)士履行其職責的將軍似的，用嚴肅的口吻說道：“去做你該做的事。我會跟在你身邊，等一切結(jié)束后，再解決咱們兩個人的事。”
卡門將手杖捏緊再松開，快要把手杖捏成蹺蹺板后，才緩緩地點點頭：“不要離開我身邊?！?p> “沒問題?！绷_平暗暗松了口氣，終于搞定這家伙了，“順便說一句，一會兒我要去騎士王俱樂部辦事，你一起來嗎？”
卡門憤恨地瞪了羅平一眼：“跟我走！”
小巷子和外面寬闊的路，就像硬幣的正反面。
幾分鐘前，小巷子里還上演著拳拳到肉的街頭斗毆，外面熱鬧非凡，和平寧靜；幾分鐘后，小巷子里的沖突虎頭蛇尾地結(jié)束了，而巷外那條寬敞平整的道路上，卻充斥著不加掩飾的暴虐。
是的，暴虐。
羅平跟著卡門走出小巷子，攙雜著血腥氣的嘶吼聲展開了一幅生動的地獄畫卷。
成百上千人仿佛胡亂生長的樹杈，將寬敞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他們莫名其妙地咒罵、毆打著身邊的一切，仿佛這里正在舉辦群毆派對。
好像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擠進來似的，路邊的人撿起石頭，拆掉座椅，搬起欄桿肆意揮舞著，到處亂砸。
街邊的店鋪被砸的七零八落，玻璃櫥窗碎成被雨滴撕裂的蜘蛛網(wǎng)。
擋路的門窗破了，擁擠在路上的人有了更大的活動空間，他們沖進店鋪里，在混亂的掩護下撕碎人畜無害的偽裝，露出貪婪的利齒，將目光所以之處所有的東西塞進自己口袋里，直到再也塞不下，變成一群把肚子塞得鼓鼓囊囊的碩鼠。
緊接著，拳頭搗在這些碩鼠臉上，打歪他們的下巴，飛腿踹中他們的下體，把他們踹成煮熟的大蝦，粗壯的臂弓扼住這些人的咽喉，讓他們難以呼吸。
碩鼠肚子里的賊贓轉(zhuǎn)到了強盜的包里，強盜們成功沖出了店鋪，隨后要面對的是綿延數(shù)百米，拳貼拳，腳踹腳的群毆現(xiàn)場。
羅平一拳揍翻來找茬的男人后，偷眼看向卡門。
卡門呆立在原地，翠色的大眼睛中滿是絕望，如同整個世界都是這幅光景，徹底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