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無路可走
“我不對(duì)勁?”
“沒錯(cuò),你不對(duì)勁。”
“等會(huì)兒。”云旗扶了扶額頭,“我到底哪里不對(duì)勁?”
“小子,你可知那三柄劍,是什么來頭?”土地神沒有回答,反倒是反問道。
云旗抬頭,看著懸停在空中,不在移動(dòng)的三柄劍,搖了搖頭:“還請(qǐng)前輩解惑。”
“這三把劍,名為貪、嗔、癡。”
“貪,嗔,癡?”
云旗重復(fù)著這三個(gè)字,腦中已是跳出曾經(jīng)讀過的一些書和典故。
這三個(gè)字,又被稱為三火,三毒。
貪者,五欲不脫,貪得無厭;
嗔者,憎恚為性,怨念纏身;
癡者,心性迷暗,愚昧無知。
染此三毒者,則無法破開蒙昧,跳出輪回,輕則與修道成仙無緣,重則走火入魔,起諸邪行。
“剛才傷你那把黑劍,名為癡,中招則氣力盡失。那把彎劍名為貪,劍身可吸人血肉。剩下那把樣貌可怖的倒勾劍,名為嗔,被其所傷,傷口潰爛,久不可愈合。”
“如此惡毒的兵器,又是何人所鑄?”云旗忍不住皺眉。
“鑄造這三把劍的人,真名已無人知曉。只是他的另一個(gè)稱號(hào),卻是天下皆知?!崩项^頓了頓,故意朝云旗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云旗會(huì)意,順坡下驢道:“還請(qǐng)前輩告知?!?p> “哼哼。”土地神見有人捧場,不由得氣順了幾分,“鑄這三把劍的人,是天冶子。”
“天冶子?”
幾乎不需要多加思考,云旗就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這位究竟是誰。
這老頭說的確實(shí)不錯(cuò)。
天冶子之名,凡修道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千年之前鏡門一戰(zhàn),多少大能手中神兵,都是這位高人在天冶峰打造的。
就連天冶峰的名字,也是因他而來。
只是想著想著,云旗心中又有了疑惑:“我聽說天冶子乃是有大能大德之人,為何會(huì)鑄造如此惡毒的兵器?”
“惡毒的不是劍,是你。”
“什么意思?”云旗一愣。
“這三把劍名為貪嗔癡,乃是千年前鑄造,專為與鬼王精銳作戰(zhàn)所用。凡心中有此三毒者,必定被此三劍所傷。而一片赤誠,心懷正道之人,則全然不需懼怕,這三把劍根本無法傷及他們分毫?!?p> “所以……你說我不對(duì)勁?!痹破炜偹忝靼琢怂囊馑?。
“說你不對(duì)勁,其實(shí)也不對(duì)。但凡常人,又有誰能真正做到無私無畏。人心吶,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大戰(zhàn)之后,天冶子也是明白人,便將這三把劍投入這斷橋底下,誰也別用了?!?p> 土地神看向一旁從方才就默不作聲的百里牧歌,感慨道:“反倒是像姑娘這種,不被貪嗔癡所傷的人,少之又少。難能可貴,難能可貴啊?!?p> 百里牧歌怔怔地看了看面前老者,又看了看云旗。
“你真是神仙?”
半晌,她才開口問道。
云旗忍不住扶額:
姑娘,這都聊了半天了,你怎么還在沒翻篇呢?
只是云旗與馬面相識(shí)太久,于是忘了在凡塵俗世之中,莫要說真的神仙,就是邁入太清的修道之人,也是鳳毛麟角。甚至到底有沒有神仙,在常人眼中都是兩說。
對(duì)百里牧歌而言,此事的沖擊不亞于聽說云旗和蘇星瀚有一個(gè)私生子。
“如假包換?!蓖恋厣褚荒樀靡猓拔铱刹恢皇沁@劍峰的土地神,天海八峰,山上草木蟲魚,都?xì)w我管?!?p> “可是神仙不都在天上……”百里牧歌有些語無倫次。
“哎,姑娘此言差矣。朝堂之上是官,那縣令就不是了?”土地神振振有詞。
云旗聽到這話,心中暗笑。
縣令是個(gè)官,可衙役算不算官,可就不好說了。
土地老兒比起地府馬面,沒準(zhǔn)兒級(jí)別還低了一頭。
“說起來,我看你們二人雖天資不錯(cuò),可這斷橋底下總歸不是你們這個(gè)年歲該來的地方?!蓖恋厣褶壑?,“怎么回事?莫不是在天劍閣幽會(huì),失足掉了下來?”
“不瞞您說,確實(shí)如此?!痹破炖硭?dāng)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
百里牧歌看了他一眼,知道云旗心中所想,也沒有反駁。
“你們倆倒也是般配?!蓖恋厣裆钜詾槿?。
“我們兩個(gè)到這兒來,純屬意外。敢問前輩,可有路能送我們回到天劍閣?”云旗岔開話頭,問出最關(guān)鍵的事來。
“有是有?!?p> 云旗一聽,大喜過望。
“可我不能告訴你?!?p> “為什么?”云旗的笑頓時(shí)僵在臉上。
“我可是神仙,神仙懂嗎。”土地神敲著木杖,“凡間之事,我自然無權(quán)過問。方才不過是給你們講了點(diǎn)故事,幫了個(gè)小忙。可能不能從這兒出去,可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p> 云旗一聽這話,總覺得耳熟。
想來那馬臉的大叔,也沒少跟自己念叨這幾句,說來說去無非是“人各有命”,“神不助人”之類的話。
“而且,你小子騙騙別人還行,還想騙我不成?”土地神拿木杖捅了捅云旗的肚子。
“什么意思?”
“別裝傻。從這兒到斷橋起碼百十余丈,你既然落下時(shí)沒變成肉餅,自然有本事從這兒回去?!?p> 云旗看著土地神那得意洋洋的表情,雖說有些不爽,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說的很有道理。
難不成,真的就只能原路返回?
這會(huì)兒斷橋肯定亂成了一鍋粥,就算要回,也得挑個(gè)人少的時(shí)候。
可就算如此,萬一被人追問起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云旗也不知道該如何交代。
他撓了撓頭,只覺得腦袋有些紛亂,于是干脆盤腿坐下,順勢摘下手套,摩挲著指節(jié)銅戒,心中仔細(xì)思量到底該如何將這件事圓過去。
百里牧歌也沉默不語,心中混亂不亞于云旗。
深谷再次安靜了下來。
只是片刻之后,一陣搗蒜似的“邦邦”聲,從一旁傳來。
云旗皺眉,側(cè)過臉去。
那聲音是從土地神的木杖敲擊地面發(fā)出來的。
不是因?yàn)槟抢项^有意逗弄云旗。
而是他的手在顫抖,不受控制的顫抖。
云旗一愣,接著抬眼看向土地神面龐。
方才還一臉事不關(guān)己的老頭,此刻竟是雙目圓睜,頭頂?shù)母毝几⑵稹?p> “前輩,你……”
“十方戒,誰給你的十方戒!”土地神指著云旗的手掌,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這句話來。
“十方戒?”云旗看向自己手指上,泛著微光的銅戒,“這是……另一位前輩給我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是真的,那家伙說的是真的。”
土地神渾身打顫,向后連退數(shù)步。
他又看向一旁百里牧歌,連連點(diǎn)頭,恍然大悟一般:“難怪,難怪。我就說哪有那么多人,能停得下天冶子的貪嗔癡,難怪……”
“土地神前輩,你這是……”百里牧歌也愣住了。
“不要叫我前輩?!蓖恋厣褚粩[手,接著手中木杖用力杵在石柱之上。
一陣風(fēng),自深谷之中穿過。
“吾名為虬根,看管天海八峰土地,已有千年歲月,雖不是勞苦功高,卻絕對(duì)兢兢業(yè)業(yè)?!?p> 他一邊說著,一邊雙掌合十。
那根杵立在石面的木杖,竟是有根須枝葉迅速地生長,轉(zhuǎn)眼之間已是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樹。
“吾所為之事,并非受人所托,乃是憑心而動(dòng),天理如何,且隨它去罷?!?p> 土地神又一擺手,數(shù)條碗口粗的藤蔓自樹梢扭曲探出,化作一道長橋,直連深谷對(duì)側(cè)云霧之中。
“兩位,請(qǐng)跟我來。我有東西,要交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