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婷今日早早便起了身,打算將這段時間的事情徹底收尾了,此時正在房中梳妝。
房門外一陣敲門聲響起,她應了一聲之后方圓打開房門走了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只白鴿。
隨后說道:“小姐,今晨府里丫頭看到一只鴿子在小姐房間窗外徘徊,見小姐沒起來便先逮住了,方圓看著它還挺可愛的,頭頂竟還有一個小紅點!”
聽罷,嵐婷連忙放下了手中來不及插上的發(fā)釵,走到方圓身旁接過那只白鴿。
見小姐看到那封密信之后臉色煞白,正準備開口問話,便聽到嵐婷搶先說道:“趕緊讓人準備一匹快馬,我要立刻進京,快!”于是方圓點頭離開。
不到一刻鐘之后,嵐婷來到趙園外,上馬,飛奔出城,往京城方向疾馳而去。
出城不足五里路之時,后面不遠處追來一騎。
她隨即勒馬而停,只見風曉行至她身旁,問道:“我今早本打算到趙園找你,結果聽路上的百姓說,你騎馬離開了洛陽城,我就趕緊追過來了,怎么了?”
嵐婷皺眉道:“收到小紅點的來信,說太后鳳體抱恙,陛下讓我回京一趟?!?p> “那我跟你一同回京吧,反正這邊的事情大多都安排好了,吳成旭翻不出這座五指山?!?p> 最終,兩騎并行歸京。
結果并沒有走多遠,二人便看到前方有一大隊人馬,正往洛陽城而去。走近些,嵐婷認出了領軍之人的面目,不免震驚。
來人是深受陛下信任的袁將軍,袁毅。曾經鎮(zhèn)守邊關,戰(zhàn)功赫赫,近年才被調回京城。
見二人突至,他舉起右手,示意身后一百騎停止前行,然后獨自上前,于馬上抱拳道:“袁毅見過公主殿下,駙馬爺!”
“袁將軍?您為何帶兵前來洛陽?”
“陛下見公主一直未能回宮,又沒有回信,便以為洛陽之事甚為棘手,便讓末將帶著一百人前來相助公主殿下!”
言罷,嵐婷與風曉不免面面相覷,萬般疑惑。
于是,風曉忍不住問道:“袁將軍,不是陛下讓小紅點報信給嵐婷,說太后鳳體抱恙的嗎?怎么又讓您這個時候前來洛陽?”
這個時候輪到袁毅蒙圈了,直言道:“太后鳳體早已無礙,再說,陛下的書信半月多以前早已發(fā)出了呀!”
此時,嵐婷突然苦笑一聲,微澀道:“吳成旭果真了不得啊,我算是明白了!”隨后側過頭沉聲說道:“風曉,你現在馬上回城,到錢家,無論如何務必護住錢氏父子的安危!”
風曉點頭離去,在前方拐角處棄馬,隨后消失無蹤。
嵐婷閉眼低頭沉默了片刻,這才抬起頭對袁毅說道:“勞煩袁將軍先帶兵前往洛陽知府衙門,我先回府里取些東西?!彪S即轉頭,單騎返回城中。
知府衙門。
師爺柳齡正站在吳成旭身旁沉聲說道:“人已經派出去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解決,大人也無須太過擔憂了?!?p> 此時,吳成旭正坐在后堂書房中扶額輕嘆,如何能不擔憂?如果不是到了這個地步,他又怎會在清晨時分便將那只白鴿放回?如果不是已經達到了最后時刻,他又怎會這般束手束腳,左顧右盼,萬般權衡?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敲響,柳齡以為是派往各處的人回府衙復命,于是笑著打開房門,結果卻聽到一個糟糕透頂的消息!
他嘴角的笑容瞬間像掉落冰窖之中那般被冰封住了。
“大人,京城那位袁將軍帶著兵馬來到府衙外,將整條街道連同衙門一起圍住了,此時已經踏入了府衙。”
吳成旭的臉色顯得更加慘白,苦澀道:“看來,那位公主殿下也已經返身回到洛陽城了!”他停頓了片刻,臉色已然恢復如常,復而沉聲說道:“你回府,我出門迎客!”
不久之后,一騎在街道兩旁的圍觀百姓注視之下向府衙緩緩而行,身后還背著一個細長的匣子,而且是用明黃色的布匹所包裹著的!
不少眼尖的百姓認出了是趙家大小姐,不免紛紛開始與身旁之人碎嘴。
這趙家當家小姐怎么突然間這般,鮮衣怒馬了?
當嵐婷帶著那個細長匣子到達府衙大門外,早有人前來將馬匹牽走。隨后她將身后的長匣子解下來,掀開外面包裹著的布匹,背對著外圍的百姓打開了匣子。
袁毅帶著所有在場的下屬,只見他手持長槍單膝跪地,隨后便是一陣整齊的聲音傳了開來,道:“參見公主殿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然,這聲‘萬歲’不是對嵐婷說的,而是對嵐婷此時此刻所代表的的身份。
嵐婷并沒有立即讓他們起身,只是平靜地望著孤身一人站在臺階之下的知府大人,笑道:“吳大人,難道,您在這京城之外為官太久,連最起碼應有的禮數,也都忘得一干二凈了不成?”
他并沒有回應,只是笑著一掀身上官袍前襟,跪下沉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外圍圍觀的百姓正一頭霧水,卻又膽戰(zhàn)心驚、左右為難,見到所有人都跪下了,卻不知趙家小姐怎么就變成了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那到底是跪還是不跪?
正猶豫間,人群中一人眼尖,瞧見了嵐婷手中匣子中的寶劍,輕聲說了句話,隨后便跪倒一片。
嵐婷當然不必在意這些,而且她也正思量著后頭的應對之策,更是無暇顧及。
“都起身吧,有什么話,我們進去好好說!”說著,她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吳成旭。
府衙大堂。
按照嵐婷如今欽差的身份,自然是理當高坐正堂之上,但是她卻與吳成旭一同站在堂下——聊天!只是時不時會“抽空”望向府衙大門外,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吳大人,本公主先前一直都很好奇,我自問隱藏得很好,不知道吳大人又是如何發(fā)現我身份的?我想了許久都沒有答案,直到今天,我到現在都還在慶幸,為時不晚啊!”嵐婷站在吳成旭身前盯著他,笑道。
吳成旭臉色不變,平靜道:“下官不知,殿下這是何意?!?p> 隨后,嵐婷微笑不語,只是伸出手,便看見站在旁邊的一人走向了堂外,不久之后提著一個鳥籠子走了進來。
嵐婷從風鈴手中提著的籠子之中輕輕將一只白鴿拿了出來抱在手中,溫柔撫摸著它的頭,輕聲道:“瞧,這只鴿子自出生起,頭頂上便有一小撮紅色羽毛,所以我就給它取名‘小紅點’,最重要的是,這只鴿子,是我親手贈予陛下的?!?p> 說到此處,她抬頭看了吳成旭一眼,見他還在優(yōu)哉游哉地閉目養(yǎng)神,便繼續(xù)說道:“今日早晨,它突然間飛了回來,由于我事后匆匆出城沒有細究,現在看來,這小紅點可真是胖了不少??!想必,這段時間在吳大人那邊待遇不錯……”
吳成旭這時才慢悠悠睜開雙眼,道:“殿下若是要發(fā)落下官,還望拿出些更實在的證據,否則就算您是公主的身份,也無法服眾??!”
“無妨,等人到齊之后這戲才好開場?。‖F在不妨先讓我親自下場,演一出前戲給吳大人看看?!闭f著,她慢慢走下高堂,“四年前,本公主初到洛陽,純粹只是為了認祖歸宗,直到兩年前才有人拿著這把尚方寶劍和欽命來到趙園?!?p> 說到此處,嵐婷不禁想起兩年前上任通判唐守仁的那樁案子,于是走到吳成旭身邊,輕聲問道:“想必,吳大人應該還記得前年唐守仁的案子吧?”
直到這句話一出,吳成旭的臉色才終于有了些許變化。他當然記得,因為他當年本來打算以唐守仁因自身原因突發(fā)暴斃而亡為由,結案!但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還記得,當年有一封信和一支銀針放在了您的桌上嗎?我相信,若不是那支銀針,唐大人的真正死因可就無人知曉了吧!我也相信,大人您當年一定很好奇,這些東西到底是誰放的!”
此時嵐婷臉上那溫暖和煦的笑容,在吳成旭看來,即便用晴天霹靂來形容也不為過。
只是,他為官多年這種古井不波的“經驗”還是很豐富的。
只見他雙手輕輕攏進袖子里,答非所問地轉移話題輕聲道:“唐大人的案子在兩年前早已定案,乃是其府中一個家仆所為,這樁案子整個洛陽城的百姓都知曉啊,下官不解,殿下這時候重提舊事,又是為何?”
他這般姿態(tài)其實尤為不敬,只是嵐婷此時此刻并不想與之糾纏所謂的規(guī)矩,于是輕描淡寫道:“吳大人覺得當年案子的幕后之手抓住了嗎?本公主怎么覺著他還逍遙法外呢?”
“據說,殿下先前曾經親自查辦宮中那一樁離奇命案,想必也深知,凡事都講究一個鐵證如山,這既無人證也無物證,就要推翻當年唐大人的案子,未免難以服眾?。 ?p> 得,真是老狐貍一只,還死鴨子嘴硬!但嵐婷早已知曉,她當然也從未想過就這般引他入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