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成旭帶著一幫衙衛(wèi)回到府衙,師爺柳齡從后堂姍姍來遲,看見知府大人滿臉陰沉,便知道今日此行算是白走了一趟。
于是他坦然道:“大人,已經讓人準備好了緝捕令,可以全城搜查趙風生的下落,就算他躲在地里,也能把他給挖出來?!?p> 吳成旭坐在堂中,扶額嘆息道:“如果真的是趙嵐婷保他,現如今恐怕早已將他送出了洛陽城,還怎么找?”
師爺立于一旁,沉思片刻,如若趙風生當真出了洛陽城,確實比較難找。
若是喬裝打扮,隱匿行蹤,根本就找不到人,更何況,出了這個轄境,吳成旭想要抓人也并不容易了,但是目前最重要的當然是安撫好錢家的情緒,于是柳齡繼而說道:“大人,還得派人去往錢家通知錢老爺一聲,我這就下去安排?!?p> 吳成旭疲憊地點了點頭,揮手示意柳師爺退下。
他自言自語道:“分明看到人進了趙園,但偏偏沒了蹤跡,趙嵐婷,本官算是小瞧了你??!”
這個事件的受害者一方——錢家,如今府內正一片哀嚎,大少爺錢文徵的房中已經被人流圍得水泄不通。
用趙風生的話說,錢文徵的腿被他下令給一不小心打斷了,如今大夫正全力醫(yī)治,但是想要把骨頭給接回去又談何容易?能不能成功還兩說。
錢衡正坐在兒子的床邊,焦急地詢問著大夫,那位大夫已然是汗如雨下。
錢文徵喘著氣狠狠道:“趙風生這個死王八蛋家伙,本少爺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爹,您一定要幫我告死他!”隨即便又是嚎叫之聲此起彼伏。
此時,有一位家仆帶著一名身穿便服的官差來到房門外,錢衡聞言隨即出門。
當他重新走進房門之時,滿臉掩藏不住的怒意與憤懣,錢文徵其實無比機靈,又怎會猜不到?
于是強撐著坐起身,指著自己那一條不知道能不能接回去的腿,盯著父親惡狠狠地直言道:“無論如何,我都要趙風生吃幾年的牢飯!”
因為他深知,趙風生雖說打斷了自己一條腿,縱容手下打死了自己兩個扈從,但是這并不能算是死罪,畢竟這個世道,扈從終究還是扈從!
錢衡當然要為這個獨苗苗兒子討回公道,其實今日清晨前往府衙時,他也已經對吳成旭言明,一定要趙風生付出應有的代價,但是此時居然連人都沒見著?
最后,他咬牙切齒地用僅僅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輕聲說了一個名字:趙嵐婷!
一日之間,趙風生的緝捕令便貼滿了洛陽的大街小巷。于是,整個洛陽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昨天夜里發(fā)生的事情。
趙二老爺子家的那位大公子居然把錢家少爺給打斷了腿,還指使手下打死了錢家的兩個扈從,據說現在還有可能已經畏罪潛逃,出了洛陽城!
翌日,嵐婷正坐在致遠堂中喝著熱茶,等著各大商行的掌柜前來議事,但是家仆突然間帶著一個不速之客進來了,雖說是不速之客,但也情有可原。
看著那家仆不知所措地喊著“大小姐”,嵐婷笑著揮手讓他退下,還沒等她開口讓那來人坐下,他便先跪在了自己面前。
嵐婷連忙走上前去想要扶他起身,但是那人硬是不肯起來,只是不停說讓嵐婷救救他那不爭氣的兒子。
是的,來人正是趙風生的父親,嵐婷在趙氏族中的堂兄,趙仲常。
見他不肯起來,嵐婷只好和聲道:“我沒有說不幫他,您放心,父親臨終遺愿便是讓嵐婷護著你們趙家,我既然答應了,便會想方設法護住趙風生的周全?!?p> 趙仲常雖說拉下臉來親自過來求嵐婷,但是他其實心中并沒有把我能讓嵐婷救趙風生,畢竟他的罪名實打實地擺在了那里,所以聽聞此言,仍然一臉呆滯地看著她。
嵐婷點了點頭,再次承諾道:“您放心,我會保他,您快起來吧!”
趙仲常顫顫巍巍地站了起身,苦澀道:“如今,整個洛陽城都貼滿了通緝令,我們現在連他的人身在何處都不知道,我都一大把年紀了,當真不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你說,錢家會不會暗自下手殺了他?”
嵐婷扶著他坐了下來,給他倒了杯茶,回道:“錢文徵雖說斷了一條腿,但畢竟沒有性命之憂,死的那兩人也只是對錢家而言可有可無的扈從,想必,他們不會惹火上身的?!?p> 說罷,嵐婷抬頭看了趙仲常一眼,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仿佛自己就像是那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一般。
于是他便微笑著繼續(xù)說道:“那天夜里,趙風生確實來趙園找過我,我也已經讓人將他安全地送出洛陽城,事后也幫他找了一處僻靜的安身之所,吳成旭一時之間找不到他的!”
趙仲常聽聞此言,這才真正放下心來,拿起杯子給自己灌了一口熱茶,似乎是太燙了燙著了舌頭,他低著頭略微有些尷尬。
當天夜里,嵐婷當真打算將趙風生送出洛陽之后便任由他自生自滅的,但后來,她又不忍心。
最重要的是,她曾經跪坐在地上,親口承諾過一個老人要好好護著趙家!所以她傳信給風鈴,讓他告訴風曉將趙風生妥善安置。
其實,她心中也有些許愧疚,畢竟現在趙風生頂著一個畏罪潛逃的罪名逃離了洛陽,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洛陽。
于是她望著趙仲常說道:“抱歉,這個時候將他送出了洛陽,也算是給他套上了逃犯的嫌疑,我也不能向您保證他何時才能回家......”
話還未說完,趙仲常便笑著說道:“大小姐不必這般自責,你能夠對我們趙家不計前嫌,我這幾年已然十分感激,再說,我能夠理解你這樣做的苦衷,一旦讓吳成旭在趙園里找到風生,便會連累整個趙氏,我知道的!”
“其實,這件事情也不是沒有回轉的余地,只要錢家能夠放棄追究,撤掉控告風生的罪名,他還是可以平安無事地回家的?!睄规弥毖缘馈?p> 但是趙仲常沒有回話,因為他很清楚,錢家難得逮著這個機會可以對付趙家,又怎會輕易松手?
雖說他們這一系早已脫離了趙氏產業(yè),但是兩家其實從來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從未變過。
嵐婷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但是也沒有言語安慰什么,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亮明身份跟吳成旭攤牌。
但是有些心里話,嵐婷一直以來都想找個機會跟他說,于是她繼而坦言道:“我知道您心里擔憂他,但是我倒是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怎么說呢,就像我那天跟他說的那樣,我向來看不慣他那一副紈绔子弟的放浪做派,我也希望他能夠通過這一次的教訓,可以改變一些,畢竟您也一把年紀了......”
洛陽城中公認最大的紈绔公子哥便是趙風生跟錢文徵,百姓們一直以來也都將兩人視為洪水猛獸,絕不敢輕易招惹。
但是現如今錢家大少爺似乎轉了性子,開始忙碌于自家商行的生意,但趙風生卻還是那副做派,死性不改。
這一直以來也是趙仲常的其中一塊心病,怪誰呢?怪自己對他從小的放縱不管啊......
趙仲常也知道今日是趙氏開家族產業(yè)會議的日子,不便打擾,便起身告辭道:“如果真的可以讓他重新做人,自是最好,那風生的事就勞煩大小姐多多照顧了,我這就不打擾了?!?p> 嵐婷自然也不多加挽留,于是便微微點頭,示意相送。
她看著那早已佝僂的背影,不免心中黯然,世上有哪個父母不是望子成龍,但人到年老之時,更害怕的卻往往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嵐婷兜兜轉轉來到了城西的那一處民宅,打算向風曉打聽一下情況。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啊,吳成旭跟錢家絕對找不著他?!闭f到這里,他停頓了片刻才繼續(xù)笑著說道:“當然,除非你家那位大少爺不怕死,還滿大街到處亂跑......”
嵐婷聽罷,也忍不住笑了,隨即學著他的語氣口吻,說道:“你也放心,我們家那位大少爺呀,雖說的確是紈绔囂張了些,但不傻。”
風曉突然間斂去笑意,肅然道:“趙風生也只能等到我們向吳成旭亮明身份之后,才能安然無恙的返回城中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她輕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趙風生把錢文徵給打了之后,錢家斷然不會輕易饒過他的,最重要的是,他們絕對會借著這個機會想法設法地將整個趙氏也拖下水,你還是要想想應對之策。”風曉繼續(xù)說道。
還能如何?既然趙風生沒有聽她的話招惹了錢家,那現如今趙家處于被動狀態(tài),也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不過相對于這次趙風生“一不小心”惹出來的小插曲,嵐婷更加在意的反而是風曉當初來到洛陽城的首要目的,那份圣旨上的欽命。
“如今洛陽之事已然接近尾聲,但是官家最開始讓我們追查的那件事情反而毫無頭緒......”嵐婷略微愁苦道。
自從顧順被處斬之后,她的妻子便離開了洛陽城,不知所蹤,就連他們二人也無法找到她的下落,所以那幾任通判之死的真相也便沒了線索。
于是風曉坦言道:“賑災銀一事我們已然掌握了實據,另外他與錢衡勾結之事只要錢衡能夠提供罪證便可以定罪,哪怕不能,我們還有一個殺手锏,但是,唐守仁之死的真相,的確沒法子查。”
莫非真如當初嵐婷所言那般,要等那天降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