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這座州城雖說距離都城東京并不遙遠,但是她確實是第一次踏足此地,她更是從未想過,原來她自己的“家”竟是如此的近在咫尺!只是此時的她,望著眼前這座高高的城墻,竟是有些許膽怯與不知所措了。
由于是深冬季節(jié),太陽下山得較早,城內(nèi)早已燈火通明,作為王朝的西京,一般州城自是不比洛陽城,這里的夜市極為繁榮,城中百姓多是喜愛在夜里出來逛夜市,雖說此時尚早,但城內(nèi)主街道之上早已熙熙攘攘,各種叫賣聲不絕于耳。
只是她對于不遠處的場面,不免輕輕搖頭,正想轉頭離開這是非之地,轉念間還是向前走去。
前方有一個身穿華貴裘子的公子哥正站在一個小攤位前,頤指氣使地使喚著身邊的扈從好好教訓那個低眉順眼的攤販,只聽見那攤販不斷地求饒,甚至都已經(jīng)跪著匍匐在地,但那公子哥依舊不以為然,叫嚷著扈從趕緊動手!
就在那幾個扈從就要動手毆打那攤販的時候,已經(jīng)伸出去的手便被什么東西給打中了,數(shù)人瞬間縮回了手,轉頭狠狠盯著那個多管閑事之人。
沒等那公子哥開口說話,那人就已經(jīng)緩緩說道:“本姑娘生平最討厭的,便是你們這種仗著家勢欺壓貧苦百姓的人,只不過是鍋里的一丁點油濺到了你身上,便要取人家性命,你那件衣服倒真是昂貴啊,比人命還值錢?”
那幾個扈從回到了公子哥的身邊護在他左右,顯然是看出來了那人有底子,若是讓她二話不說傷了自家公子,回去之后老爺肯定要自己這些人吃不了兜著走!
此時周圍圍觀之人卻是不多,很多來往之人都刻意繞開,只有幾個好奇心作祟不知死活的人停在附近觀望。
那公子哥從小便是洛陽城里出了名的惡少,在這城里就沒有幾個他真正害怕的人,還不是想教訓誰就教訓誰?此時更是如此,他并不認為眼前那年輕女子敢把自己如何了!
“你又算是哪來的蔥蒜,眼睛白長的吧?跟本少爺叫囂,本少爺今天就要揍他,在我看來我這裘子當然更值錢……”說著他瞪了那幾位扈從一眼,踢著身邊那人一腳咬牙繼續(xù)說道:“還愣著干什么,上啊!”
那幾位扈從的眼力倒是比公子哥更好,看得出來那女子武功底子不錯,但是給他們幾個膽子都不敢違背少爺?shù)囊馑及?,于是吞了幾口唾沫便往前而去,只是沒走兩步便全部都往后倒去,摔在地上狼狽不堪。
一時之間,在這塊方寸之地便只有兩人站在其中,隔著幾步距離而已。那公子哥見所有人都倒下了,這才感到后背發(fā)涼,兩腿發(fā)軟,方才他甚至都看不到那人怎么出的手,于是他心中不禁在想:她會不會站在原地便可以把自己給宰了?
雙方都不說話,場面一度陷入無比尷尬的形勢,此時,有一位姑娘從遠處跑來,來到了公子哥身邊瞪了他一眼,隨后輕聲說道:“這又是怎么了?爹跟你說過多少次了……”
沒等那姑娘把話說完,公子哥就得理不饒人般說道:“我的好姐姐,現(xiàn)在還嘮叨什么呀?保命要緊啊,萬一人家真的膽子肥到宰了我,你就回去直接跟爹說讓他跟幾位姨娘再生個大胖小子吧!”
那姑娘被懟得無話可說,憋得厲害于是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輕聲罵了一句:德行,就知道到處闖禍,讓姐姐來給你擦屁股!
只見那姑娘往前走了兩步,柔聲說道:“這位姑娘,想必你年紀輕輕的也不愿意去里頭蹲著吧,我弟弟他畢竟未曾傷人,若是姑娘執(zhí)意過不去,便是姑娘的不是了!”
“你說話倒是直接?。〖热蝗绱?,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闭f罷,便到一旁去扶起了那位攤販。
那公子哥倒是氣不過,正想說些什么,他姐姐便朝他喝道:“閉嘴!”他只能閉口不談了。
姑娘將老伯伯扶起來之后,便微笑著對那位憤憤不平正氣得咬牙切齒的公子哥說道:“這位公子,請問還打不打了?不打的話我可就走了。”隨后她便轉身離去。
兩人正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公子哥見姐姐板著一張臉,便輕聲問道:“姐,還在生氣?。课抑皇菤獠贿^就這樣放她走而已!”
“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了?將來怎么接下咱們錢家的家業(yè)?。俊?p> 錢家在洛陽可謂是大家大族,其商業(yè)規(guī)模更是越做越大,奈何這么多年來一直有個洛陽趙家壓著,但這依舊不能影響他在洛陽的“稱霸”!在洛陽城里,眾人皆知的便是錢家的大少爺錢文徵,他最是喜好逛窯子,流連于花街柳巷,倒是從不過問家族之事,以至于一直以來都是大小姐錢霽桐在幫著管理家族生意。
這時候,他倒是諂媚一笑然后說道:“這不是還有姐姐你在家嘛!”
錢霽桐語重心長反駁道:“姐姐畢竟是女子,終有一天是要出嫁的,你不一樣,你是我們錢家的獨苗子,將來這份家業(yè)定是由你來繼承的,你這都已經(jīng)老大不小了,就不能替咱們爹多想想嗎?”
倒也不是他錢文徵不思進取,只是他一直都覺得有姐姐在,就不會輕易輪到自己。于是十幾年來,由于他自己的放縱加上家中父親的溺愛給慣著,便養(yǎng)成了他這般“真性情”!
見他沒有回應自己的意思,錢霽桐便嘆息一聲,隨即說道:“要是真的氣不過,回府之后讓爹好好查查那女子的底細,反正今晚的事情到這里便結束了,聽到了沒?”
雖說自己是錢家的獨生子,但是對這位自小就護著自己的姐姐,他向來愿意聽她的話,于是微微點了點頭。
洛陽城內(nèi)鴻鵠客棧三樓的一間房,房中沒有一點燭火,只有一塊玉佩借著月光反射進來的微弱光芒,她手中的這塊玉佩只要在昏暗之地便可以借光反射出一個“嵐”字……
在三天前的一整段很漫長的歲月,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這個名字是她的生身父母所取的,但是從未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直到三天前,師父突然召她回天……
一直以來,她都很矛盾,她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卻又想那一天不要來臨,因為按照仙界琴香閣的規(guī)矩,仙琴仙主無論降生于何時何地,對于他們而言出生之日便是飛升之時,直到生身父母一生臨近終了之日,才會被告知自己的身世。
三天前,師父突然將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她便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但是直到現(xiàn)在,當她真的要面對他們的時候,卻不知所措了,她甚至有想過是不是應該不見?
但是當她知道生身父母至今膝下除了自己這么一個未曾見過幾面的孩子,之后便再無所出,她又如何忍心過家門而不入?
這一夜,她拿著這枚從小便隨身攜帶的玉佩,怔怔出神,一夜無眠。